每日上学离家时,我提着一个布兜,跑到那棵树前,说一声:夫君,我去上学了。
下学归家时,我还提那个布兜,跑到那棵树前,再说一声:夫君,我回来了。
日日如此。我上了三年的学,叫了三年的夫君。后来这树便起了变化,本来弯腰塌背、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渐渐站直了,又生出了枝,长出了叶,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开出了满树的花。
枝共九,花却开了无数,远望似云一般飘渺,如同天边的粉霞,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本想为这一树的旖旎,喊它三年夫君也值了,谁料到花开九日之后,这天我刚出门上学,忽然不见了这树,化成了一个男子。
漫天的飞花里,这男子仿若飘在空中,周身发着光,缓缓落下。那光散去,显出他颀长的身形,着一袭素衫,看似与寻常男人无异,却又分外带了些不同的气度。
未等我有所反应,他已经到我近前,眼波流转,只是微微笑。
你谁啊?我问。
他不说话,还是笑。我又问了些别的,回应我的都是这张俊俏的笑脸。
敢情连话都不会说啊!
三
我现在连踢死那个什么星君的心都有了。
你指婚配就指婚配吧,非给我指棵树,指棵树也便罢了,他好歹是有人模样了,可不会说话算几个意思?!
我起初还当是他未学过人的言语,所以说不出什么,但试着教了教,发现他不是不会说人话,他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既然他从树变成了人,那便该是妖了,只是我不知道该称他作什么,树妖?花妖?他究竟算是树变的,还是花变的?年岁又该以何计?
这树在我爹娘上山前便有了,我爹娘又是在上山后五年才有了我,照此算的话,他想必是要比我年长的。
想到我爹和我说过,寻常草木这些生灵,百多年才可化妖,妖要再化成人形,又要百多年,我心里便直发颤。
那神仙真的狠啊,偏指了这二百年修行的妖怪做我夫君,和我家有多大的仇?
可看着对面这个笑意盈盈的男子,我又不觉得可怕,只觉眼前透亮,心底渐起一阵暖意。
妖,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见我看得过痴,这男子又笑了。他面目间和我年纪相仿,脸孔白净,眉眼分明,笑起来柔和细软,像我在镇上河边见过的拂柳。
若是能看这笑颜一辈子,倒好似也不亏
听到门外的动静,我爹娘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他们二人比我还要震惊,站在家门口,愣愣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