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清沅没有做过那一系列梦,也许会下意识以为小美是一个人的名字。
可他在梦中见过小美,它出现在通体纯黑的智能音箱屏幕上,是一个豆绿色的小机器人动画,会说冷笑话,会冒出粉色小花。
所有的痕迹都有源头,所有的喜好都有缘由。
它们在琐碎的生活日常里流淌,不知不觉间渗透了彼此的生命。
因此裴清沅用来确认的问题也是零散的。
“你想学篮球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季桐有点茫然,呆呆地应道:“想。”
[我也想打篮球,从来没打过。]
[打篮球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这段日记的旁边,是一小张二中篮球队被登载在报纸上的精彩照片,最中央是正在投篮的裴清沅。
裴清沅凝视他仍显得过分苍白的肤色:“为什么以前没有打过篮球?”
“因为体质不好,类似于经常生病吧,不能参加剧烈运动。”季桐回答得颇为干脆,“总之现在可以随便玩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生病?”
季桐依然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场绵延十余年的感冒:“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吧,基因问题,其实没什么,平时多注意就没事。”
裴清沅的手指渐渐收紧。
原来他的梦并不完整。
季桐不止是在病房里度过了少年时期,而是度过了从小到大的绝大多数时光,直至奇迹降临,痊愈出院。
那个曾经揪着他的衣角说想吃羊排的小男孩,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只能待在厚厚的玻璃窗前,日复一日地憧憬着外面的风景,孤单地长成现在的模样。
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是一个笨笨的AI,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
裴清沅猜,不会是父母。
梦里没有出现过任何亲属,只有笑容和蔼的医生与护士。
他记得这个世界的季桐,为成年形态编织的背景,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孤儿。
——“名字依然是季桐吗?”
——“嗯,可能是因为福利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泡桐树。”
那一刻裴清沅还想,季桐将故事编得很完整,连细节都想好了。
“你过去的名字……”他问得艰涩,“也是季桐吗?”
“对啊,以前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随意,不够帅。”季桐笑起来,“不过现在我喜欢它,因为你说过泡桐花很好看。”
春天的泡桐花很好看,像紫色的云雾。
所以他希望自己是在云雾弥漫的紫色春天出生的。
这样一来,即使父母丢下他悄悄离开,婴儿懵懂的眼睛里仍有过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