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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夫人急色匆匆,行到院前时停下来缓了一会。待到呼吸均匀,她这才拢了拢鬓角,理了理衣襟往里走。熟门熟路地行到书房前,让守在门外的小厮通禀。不多会的功夫,小厮出来回话,说是国公爷让她进去。

    进到光亮处,她红肿的眼再也无所遁形,显然是哭过。

    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强自作出如常的模样,痴痴地看着正伏案做画的温国公。画中的宫装女子栩栩如生,尊贵而又慵懒,眼看着就要跃然纸上。

    她掐了掐掌心,那种忍着悲痛又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情绪恰当好处地显现在她的脸上。她和以往一样,默默等待着温国公将画作完。

    若是寻常女子见到自己的夫君为别的女子作画,不说是大吵大闹,那也是拈酸吃醋一番。但她不一样,这样的情形对她而言司空见惯。

    烛光下,温国公露出了老态。

    这位当年永昌城风华无二的第一公子,而今也到了垂暮之年。遥想当年他英姿勃发时,何等的芝兰玉树。

    温夫人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认真地勾画着纸上的女子,看着他专注地描述着女子的眉眼。那纤毫毕现的眉,那睥睨含笑的眼,一点点地慢慢鲜活。

    犹记得那一年宫宴,年轻的国公爷和嫡出的大公主相携而立。一个是天边的月,一个是卓立的树,不知是月上树梢,还是树望月影。恰如一幅画,让人痴痴遥望心生羡慕。那时的她年纪尚小,却将眼前的一幕深深刻在心里。哪怕是时隔多年以后,依然记忆犹新。

    不知过了多久,温国公搁了笔。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温热巾子优雅地擦了擦手,一双略显复杂的眼睛望了过来。

    是为了王家的事?

    是。温夫人敛了心绪,道:妾身极是痛心,万没想到他们会做出那样的事。若是早知道他们胆子那么大,哪怕是冒着不孝的名声也会劝阻他们。他们是咎由自取,半点也怨不得旁人。妾身身为王家女,无颜再见国公爷,也无颜见温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这,她忽然盈盈跪下。

    妾身自请下堂!

    温国公瞳仁缩了缩,他是恼怒王家人的所作所为。他以为王氏这个时候找来,是求他去陛下面前为王家说情。

    到底是个懂事明理的。

    罪不及出嫁女,你起来吧。

    国公爷,妾身有愧。温夫人不起,无声流泪。自打妾身嫁进国公府,国公爷您就给了妾身最大的体面。这些年来,妾身打理后宅不敢有一日怠慢,为的就是报答国公爷。如今妾身娘家出了事,若妾身还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恐怕会给您和国公府抹黑。

    温国公眼中的复杂之色尽去,你本身无错,无需如此。

    国公爷,您对妾身的好,妾身都知道。妾身这辈子能嫁进国公府,能有幸陪在国公爷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

    事已至此,不要多想。王家劫杀朝廷命官,实在是欺君罔上罪无可赦。你若有心打点一二,自去办便是,做得隐蔽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