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东华躺着还要与老凤凰斗嘴:“说来说去就那么两句,也不知怎么当上的神医!”老凤凰哼了一声:“你要真有力气跳起来,我站着不动让你打!”遂扔下一堆药和几句交代就扬长而去。
东华倒觉得这日子挺好,太晨宫中从未如此有人气过。他家小帝后越来越有样子了,他喜欢看小白为他忙前忙后,偶尔他咳嗽一声或哼唧几下逗她,还能得来小白的特殊照顾。
还有他“新得”的儿子白滚滚,他娘亲忙的时候便遣了滚滚来作陪,圆润的小豆丁安安静静地坐在榻边,鼓着腮帮子也不说话,只悄悄打量他。有时他睡得不甚安稳,还能感到儿子暖暖的小手来摸他的额头,带着奶香的呼吸扑在耳边:“父君,你觉得怎么样?”东华记得自己朦胧中摸了摸滚滚的脑袋,对他笑了笑。他与滚滚虽然所见时间不长,但他们都在努力接近对方,他们是一类人,这点东华很清楚。
而这些在他看来,都比无关紧要的病痛来得更重要。他们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
自东华归来,太晨宫中的佛铃花便悄悄地冒了新芽,百年来倒也恢复了些旧观。此时,清风尚好,卷着点点佛铃花瓣在空中起舞,又打着旋儿落在了小荷塘边的父子俩身上。
这一百年来,凤九对东华管得甚多。头二十年躺着的时候多倒也罢了,好不容易下了地,出门得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凤九和滚滚一边一个扶着,这架势东华觉得自己不是养伤,可能是半身不遂。奈何帝后娘娘如今威风日盛,还有一招泪水滔滔的杀手锏,老神仙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寝殿和院子,竟是连书房也不常去了,比那凡世的闺阁小姐还要矜贵。
譬如今日,东华本想要去芬陀利池边钓鱼,小白不让;他想陪滚滚放风筝,小白也不让;他又想在六角亭里画个画,小白还是不让。于是只能叹着气在小荷塘边的软塌上边闭目养神边听滚滚背书,盘算着等会儿怎么装个穷极无聊的颓废样儿来卖乖。
不知是不是因为滚滚软糯悦耳的童音十分舒缓,配上这暖阳里带着甜香的空气,正是好眠的氛围,东华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宽阔高旷的大殿内,数颗大如龙目的夜明珠正熠熠生辉,殿柱庭廊间云纱轻舞,几名仙侍女官垂手而立,远处几个身影或站或坐,正在商议着什么。
居中那人背对着众人,峨冠博带,紫衣银发,正微侧着脸聆听身后人说话。
一名着了朱紫袍子的方脸男子躬身奏道:“天地初开,阴阳始分,四海八荒五族之中,贪嗔痴三毒绵绵不绝,尤以凡世为甚,而凡人少慧根、无修为,最易为三毒所侵扰,也因此人族入得凡世时日虽短,却隐有礼崩乐坏之相。吾等思虑良久,皆无佳法。我主高义,愿以己身修为另造世界以存三毒,臣等感念我主一片拳拳之心,然虑及三千大世界中十数亿凡世,这三毒汇聚不能小觑,一日变生肘腋恐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