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南,春意日浓。一场迷蒙细雨,将小镇上整齐的青石路染了深深浅浅的水渍,路上行人渐稀。
一个穿着天青色小袍子的总角小童右手擎着一柄油纸伞,左手护着个油纸包,不紧不慢地走在石板路上,偶尔跨过一个小小的水坑,乌发绾就的两个小髻便也跟着抖一抖,伞柄稍歪,露出雪白圆润的小半张脸来。
临街一扇半掩的窗户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水风……水风浦云……生……”约莫是在背诗,却不怎么熟悉的样子。小童轻巧地跳过一块青石,口中念道:“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小女孩一愣,把小脑袋凑到窗边细瞧,却只看到普普通通一把素面的油纸伞笼了一道小小的身影远去,拐过一个墙角就不见了。
小童子三转两转,走到两扇不大的黑漆木门前,铜制的门环被摸得十分光滑,倒是有些年头了。推开门,内里别有洞天,垂花门上雕着别致娟秀的花纹,内门进去能看到傍水而建的两层小楼,粉墙黛瓦,天井通透,角落里放了几盆青翠欲滴的绿植。
廊下置了一张长榻,榻上一人一手枕在脑后似睡非睡,银丝垂落榻上,眉目俊朗,睫羽微垂,姿势十分闲雅。
从屋里转出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见了他笑道:“滚滚回来啦?今日带的什么?”
“仙客来的酥饼,下雨天还排了老长的队哩!”他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那女子,脑袋朝长榻那边侧了侧,轻声问道:“九九,父君这是?”
凤九低低一笑:“又浪费一条鱼!好险没烧着了厨房,跟自己生闷气呢!”
东华做什么都是一点就透,没有落于人后的,唯独这烧鱼是个迈不过去的坎,怎么烧都无进益,想想也是有趣。老神仙发起狠来的结果就是鱼遭了殃,不知这会儿江海湖海的鱼族们是不是有点慌。
她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坐到榻边上,十分顺手地捡起垂在榻上的一绺银发,拿发梢挠了挠榻上人的额头,又凑到他耳边说道:“要不要来尝尝滚滚带回来的酥饼,帝君?”
连说了两遍,见东华脸上一派宁和,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正要起身,却不防身后绕上一条臂膀,扯了她的腰身往下就是一拉,凤九猝不及防一下倒在了榻上人身上,一个声音在她侧边响起:“小狐狸学会看笑话了!”
原本清冷的嗓音因为刻意压低,带了丝危险的诱惑,正正戳中凤九的狐狸心,她抚着微有些发红的耳根分辩:“没有啊,我怎会笑话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