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年的糖狐狸,其实她也可以稍微革新一下。凤九来了灵感。

    桌案上铺着纸,手中提着笔,凤九歪着头冥思苦想。

    糖狐狸的模子虽是现成,可她既有新的主意,便得重新做个模子才行,只是到底做成什么样子她还有些犹豫。

    柔软的笔尖在纸上扫过,她无意识地圈圈画画,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纸上出现了两个牵着手的背影,一个长身玉立的在前,一个娇俏可人的在后,前面那人并未回转身来,但挺直的脊背筑起一处港湾,一路披荆斩棘一路将身后人护得紧实。

    凤九一愣,虽只寥寥几笔,并未勾勒场景,但她宛若看到了二人身边的漫天月令、无边佛铃。

    说起来,这并非真实发生的一幕,却仿佛在她生命里演绎了成百上千次。二人牵着的手带着执着的勇气与决绝,正是他们曾经的样子。如梦似幻的花雨轻灵缥缈,然承载其上的却有千石万钧,让她感到心头沉重莫名。

    她望着前头的那个背影,无端地想到,曾几何时她倔强地不想接受他的消失,在近乎痴狂地盼着他终能回返的绝望梦境里,他便是这样只给了自己一个背影,叫她即便是在梦中都泪水涟涟、无法止歇。

    好在这些早已过去。原以为她已将那时的悲愁抛在旧年里,哪知今日猝不及防地被自己宣诸纸上。可见,许多事只是深埋于心底,遗忘并不容易。

    她拿起那张画几次想要撕去,看着又有些不舍,想了想,索性替它添上了背景点缀,成了一副较为完整的草图,方才放到一边晾干,准备收拢到藏物件的匣子里。

    再次铺上一张白纸,凤九想要画一幅欢乐的场景。基调一定,她几乎是瞬时有了主意。

    三笔两笔下去,纸上出现了一个盘腿而坐、眉眼舒展的俊美男子,他正含笑看着怀中抱着的小狐狸,小狐狸仰起头也在望他。男子的肩上另有两只更小一些的狐狸崽,一只抱着尾巴打瞌睡,一只蹭着他的脑袋撒娇。

    她放下笔细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这就是每日在太晨宫里最熟悉的一幕,不由深为满意:好了,这下一家子都有了,这糖东华会喜欢吧!

    眼神掠过晾在一边的画,凤九蓦的想起,那日成玉听凤九絮叨自家帝君和狐狸崽如何如何还取笑她:“啧啧啧,凤九上神,小帝后当得驾轻就熟、如数家珍,佩服佩服!如今诸事已定,你与帝君可以安享和乐,这下该高枕无忧了吧?”

    安享和乐固然没错,然世间万物浩如烟海,可有真正高枕无忧的?不过是各有缘法。

    真心说来,凤九确有件始终挂怀的事。如今她忝为上神,总归比小神女时要淡定些,但她也知此事定有根由,只是,这种不知何时会异军突起的煎熬着实不好受。倒是东华时常安慰她,该来的总会来,与其担忧未知,不如尽享当下。

    也许,这就是为神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