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不知还有这般过往,在他的推断里,那人的确有可能是主动离开了这里,却没想到小白竟也是知道的。他一向晓得小白个性独立洒脱,并不似外表看去那般娇软,但是这么坚毅隐忍仍叫他心疼。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熬过了十万年!
小狐狸还在抽噎着絮絮低语:“你是不是又要自作主张!你把我们撇下不管,又想一走了之!东华,我们不管什么四海八荒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此刻,凤九长久以来的委屈与不安都化作了洪流,她窝在他胸口哭到颤抖,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又因耗了心神而显出几分憔悴。
小白一向深明大义,这些话恐怕已在她心头盘桓良久,否则轻易不会出口,不仅是对他,也是对那人。东华从刚刚起就堵得发闷的胸口更是皱成一团,他不忍自己的小白受伤,那人应是一样。他终于还是伸手抱了抱她,然而,除此之外并不能给什么允诺。
夜风寒凉,怀中之人抽抽搭搭,神思昏沉,东华犹豫了下,将之揽起,送回寝殿休息。
凤九莹白的面容陷入素雅的床榻里,她蹙着眉入眠,脸上犹带着泪痕。
东华打量四周,这里似乎与印象中并无什么区别,用惯的东西仍在老地方,熏着白檀的香炉、亲手烧制的茶盏、常用的白玉发簪。
一边的几案上,几只狐狸木雕下压着一幅《九九消寒图》,一树老梅九九八十一朵花,染彩的占了泰半,只余最后两朵露出苍白的底色。看得出来,虽然被人爱护有加,这却并不是新置办的模样。
不同处还有,那些曾为了凤九的到来而改换的物件没了踪影,比如:粉色的纱帘、秀丽的屏风、姹紫嫣红的花草……这里仿佛回到了最初那个寡淡的太晨宫,她留着他的所有印记,而每个物件上纤尘不染的明晰轮廓与常年摩挲的厚重光泽,正昭示了此间主人的拳拳之心。
他坐在塌边替凤九拉了拉锦被。
近来二人的境况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即便明了亦做不了什么,他解不了她的心结,她亦不能解他的。而偶尔的失控如饮鸩止渴,饮得越多失落越多。他们是同病相怜又无法抱团取暖的人,只合遥遥相望。
东华不想要这虚幻的荼蘼,他要打破、要回去,却也想在离开前为这里的凤九做些事。如果那个未曾谋面的自己再无法归来,那便至少还她清平世界吧!就好比,假使他也无法归去,亦只希望他的小白平安。
目下并非良时,他想着不如明日等她清醒了再来,无论如何该有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