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步子到底带了两分迤迤。

    一十三天的四季委实过于逼真,惊蛰的节气,竟能听到隐隐的雷声。

    凤九侧耳听了半晌,总觉得唤起了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她还惦记着方才的荼蘼,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望着外间沉默不语。

    陪着娘亲喝茶的攸攸偷眼打量凤九,她扯扯滚滚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娘亲越来越像父君了?”

    滚滚略带警告的目光让她住了口,攸攸晓得这是兄长在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由做小女儿态地吐了吐舌头。

    待到仙侍过来续茶,二人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尊神模样。

    滚滚的一双儿女在荷塘边捞鱼,一池鲤鱼被祸祸得摇头摆尾、四处逃窜。

    最大的金色鲤鱼被安安抱在怀里,正无望地翕动着嘴,准备迎接它的下场。族里传说,很久很久之前,老祖宗们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它哭唧唧地想,此时求饶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小家伙却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咦?”

    无忧树下亮起一抹仙泽,紫色的光华在青叶重叠的枝丫间由暗渐明,尤为显眼。

    小家伙眼睛一亮,倏地扔下手中的鱼儿,跑到近前去瞧,还毫不畏惧地将小手伸到那团光里去。

    光芒中渐渐显出一个颀长的人影,面目俊逸,萧萧肃肃,棱角分明的脸上略带疲色,双目微阖,微扬的银丝披散在月白色的袍服上,袍角正正好好被攥在安安的小手里。

    “爷爷?您回来啦!”眉开眼笑的小娃儿就势抱住了那人。

    孩童清亮的嗓音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殿内各人腾地从座上站起。

    凤九直觉心跳骤然激越,嘭咚嘭咚好似在应和开天辟地的鼓点。她冲到殿门口,看到树下站着的那人,脑中嗡鸣作响,脚下似有千钧重,不知该先跨出那只,全然没了主意。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搀着摇摇欲坠的娘亲,自己也是雀跃不已。

    树下的人朝这边望过来,神色似悲似喜,清俊的脸上泛起柔情:“小白——”

    “东华……东华!”

    逃得生天的金鲤兀自不敢置信地在水中来回打了几个转,发现一群人在树下乱哄哄抱作一团,并无人在意漏网的它,终于安心地吐了一串泡泡,沉到水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