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和煦,清风醉人,少年适意地将身子侧过一边,避开直直照来的日头。这下他离那丛凤羽花又近了些,长长的花瓣垂下来,几乎能够到铺在绿茵上的银亮发丝。

    少了其他声音的搅扰,这里格外宁静。斑驳的树影落在少年脸上,长发越过颈间垂到胸前,随着他匀长的呼吸微微起伏,银色的光晕流转在发上,仿佛并非映射着金乌的光辉,而是自己在散发光芒。

    耳畔起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少年浓密的睫羽动了动,那声音便骤然停歇,隔了半晌方再响起。

    细长的根茎偷偷摸摸伸过来,小心地绕过少年的脸颊,前端卷成小小的凹槽,凹槽中蓄着一点汁液,颤颤巍巍凑到他唇边。

    “怎么又来?”少年漫不经心的语调打断了暗度陈仓的举动,他眼皮微抬,清冷的眸子扫过,弯弯绕绕拗着造型的绿色根茎像被定住了似的僵在原地,带着事情败露的羞惭,陡然缩回那丛凤羽花下,艳丽而招摇的花冠略微蜷缩了起来,缓缓转过一个方向。

    “还没说你,自己倒先躲起来了!”少年坐起身来,伸手碰触凤羽花蜷成一团的花瓣,眼中蓄起些许笑意,柔和的眸光仿若闪耀的星河。

    可惜这一幕只维持了刹那,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愣了愣,手一点点收了回去,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暗了。

    待到起身离去,少年已然回到淡然冷肃的模样,白衣悄然荡开,虽风姿卓然,却无声地诉说着距离。

    长长的根茎又一次探过来,缠在他脚踝上轻扯。他目光微动,终究还是抬袖拂了拂,淡淡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没意思。”

    身后的凤羽花听懂了似的,慢吞吞收回探出的根茎,更加萎靡地缩成一团。如果花也能显露面目,大约会是一张泫然欲泣的美人面吧。

    此后数次,少年在广袤的山野间来回,身边总有一丛蓬勃的凤羽花。

    他与人打斗时,它张扬起花瓣,招展赤红的檄文;他受伤休憩时,它小心伸出枝叶,轻抚他微热的额角;他外出巡游时,它默默挪到视野开阔的高处,要迎着第一道曙光企望他的归来。

    他还是那般冷淡疏离,不会主动停下脚步,也不会迁就它暗暗伸来的枝条,甚至有时要退开半步避开它掩藏不住的亲近,只除了眸光会不自觉地投向某个角落,凝视那蓬开得热烈的凤羽花。

    这样便够了,少年在心中轻叹,如果真有所谓命运的不祥,就让他独自承受吧,而那杯蕴自凤羽花根茎的荡漾着微光、名为沉迷的汁液,它该好好藏在花儿娇嫩柔软的心里,随着生命一同绚烂。

    少年以为,今后的无数时光也会像过往一样,混乱中孕育秩序,寂寞中潜藏温情。他在这世间并无别的牵挂,时光似水,岁月如歌,也许如此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