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大抵认为,如此沉稳坚定的语气,如果不是方才替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自己应是信的。东华难得没有发现,那个他不放过自己非要时时撕开浇灌凤羽花的伤口,恢复起来已大不如前了么?还是他本就在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洪荒岁月里,折颜医术尚不精的时候,东华也曾凭着一腔孤勇熬过无数次生死关头。折颜觉得东华坚毅是足够的,此时也希望他唯有坚毅,不要做出别的傻事来,如此方能压下心底泛起的不安。

    那夜之后,凤九又回到了被围困的四壁里。

    她看着东华从一触即发的毁天灭地,到千钧一发的风止雨歇,心潮亦随着起伏。听从心意的话是说出了口,可对于眼前的东华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并无把握,迷蒙的前路也令人忐忑。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隔着屏障与东华相伴,只是遗憾不能穿过屏障再与他相见。

    折颜未说出口的担忧亦是她的,临分别时,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会一直看着你”也源于此。

    凤九自知道“东华帝君”这个名号以来,听了许多关于他的评价,冷情冷心、清贵高华,可能是其中出现得最多的辞藻,虽生得好却不近人情、不好接近,又因身份尊贵毒舌起来谁都不留情面,加之离群索居、避世多年,神秘光环层层叠叠。

    一开始的接触的确没有辜负这份初印象,而她偏偏还无知无畏地闯进来、不可救药地陷进去。可她又无比感谢胆大包天的自己,否则怎会发现那么多他的好?

    她知道,他是真的大英雄,敢于挑动摇撼四海八荒的祸殃;他也是真的伟丈夫,甘于默默背负不为人知的苦难。像静寂的远山,将庄重的背影融于天地,并不希冀回报与赞赏。

    年轻的凤九曾经怨过他的不解释,似是将她放到无关紧要的角落,徒留她独自不安。而实则,他不过是太在乎她,才不愿让她经受任何烦扰。

    好多次,她偷偷亲抚过那些印证了过去的疤痕,满心不舍于他受过的伤痛,他却说:“能等到你真好!”

    她知道,她于他是不同的。

    他诚然对别人清冷,唯独对她百折不回;他诚然对别人不留情面,唯独对她娇宠迁就;他诚然清贵高华,唯独对她展露温暖缠绵的另一面。

    她喜欢这种特别,喜欢他眼中盈着笑意唤“小白”,喜欢他攥着衣角向她皱眉抱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喜欢他抿唇挑眉却故作镇定地吃着飞醋,喜欢他撇着嘴同她装可怜说“夫人我疼”。

    她还知道,她的夫君,其实有着比别人更纯粹的内心,他爱他想爱的,做他想做的,没有巧言令色,没有卖弄招摇,却不轻易退缩。

    他如所化生的三清之气,带着天地鸿蒙的自然气息,跨过岁月之河踽踽而来。有时他是一汪清泉,纯澈明净,淡雅隽秀;有时他又是一口深潭,激流涌动,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