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自然更爱见她欢愉的泪、欣喜的泪、幸福的泪。若是心酸的泪、无助的泪、哀戚的泪可用来当武器,他必是无法招架的,尤其当她沉默而倔强地望他时,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便是他的劫数。

    东华有时觉得自己像被种了蛊,他俩不过见了几次,她便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一夕之间长成了大树。欢愉的泪是微风吹拂时的簌簌,带着惬意的柔和;哀戚的泪是风雨飘摇时的沙沙,裹着不安的挣扎。无论哪种,都入骨入髓,感同身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相许,放在心中便够了,他并不希望生死成为时时需要提及的事。然而有时,命运并不允他默默前行。如若他的决定会成为刺痛她的荆棘,他会重新考量,只不过路未必好走。

    一场酣畅淋漓的哭泣的确有助于情绪舒缓。

    凤九回头再想,觉得自己这般明媚大气的女子,委实不该对总是惹人生气的家伙太好。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他既要做闷葫芦,那便让他做去,何苦委屈自己还要上赶着疼他!

    想是这般想,她也知道自家心性,不过犟个两三日罢了,但即便只是两三日,她仍觉必要,否则真要叫那人尾巴翘到天上去,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宫门以内不用顾忌其他,小狐狸的脾气都摆在脸上,往日轻言软语不离左右,今时茶饭齐备,礼仪周到,唯粉面生寒,笑容全无。她难得拿出女君的架子,特为选了冷色厚重的衣衫,一板一眼穿上,踩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目不斜视从他面前经过。

    别的治不了,让你也尝尝受冷落的滋味!凤九如是想。

    生气归生气,药却仍是记得熬的,折颜虽说要制丸药,她总觉得于药性上头还是汤药更优些。端了这些时日,凤九也算执著,但东华不接,她亦有些心灰意冷。有人将好心当驴肝肺,她又有什么法子?至多给些冷脸,倒还不至于每日哭着求他。

    放下时并不多话,汤药仍散着袅袅的药香,她已做好了再来时将凉透的药端回的准备。

    已然转身的凤九不知,两道目光始终追随她的背影。

    良久,一只修长的手端起玉白瓷碗,再放下时碗中已空。

    凤九回转时,见到桌案上的空碗倒是一愣,进门前刻意板着的脸出现了裂痕。

    她环顾四周,越过秀雅的窗楹,在园中一株优昙婆罗树下见到了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凤九心头一松,穿花蝴蝶样直扑到他身后,搂上腰,将脸贴到他背上,明明嘴角早已上扬,偏还装模作样问:“怎么又想通要听话了?”

    东华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垂眼答道:“不想让你难受,也不想你不理我。”

    “早这般不就好了!多大的人还不爱吃药!再说,难受的是你自己……”凤九嗔怪地探头抱怨,她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抚了抚他肩头问,“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