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她并不愿相信这个推断,但当听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成上仙,心下已是一沉。虽说天道酬勤没错,可在为仙为魔这事上头,先天禀赋还是十分要紧的,原本拿来做比的长波、雾却、莹无尘、澄辉之流怕是不够看。

    要说东华万多年来居然闲坐太晨,任一孤苦小儿混迹山野而不顾,委实不能用一句历练便掩盖过去。但要她如何相信,心目中清贵高华的老神仙,却是位狠心薄情的坏父亲,还全然将她蒙在鼓里,诓她诓得彻底?若是如此,原先计较过的知鹤、姬蘅反成了末节。

    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必定是的吧?

    她又隐含凄楚地想,倘真应了那万中之一的可能,他果如此绝情,她便带着滚滚和攸攸回青丘去,从此再不踏足太晨宫,也无需再等他、寻他。

    老凤凰多少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嘴上说着小仙童约莫要到晚间才会清醒,他先回趟桃林,实则是喘口气再来看戏。

    凤九无心理会,将同样备受打击的重霖打发下去,自己找些事来排揎。

    隔了一阵路过殿门,无意中听见两只小狐狸崽窃窃私语,竟是想要私下与小仙童求证,不禁摇头失笑,小孩子童言稚语,总把事情看得简单直接。

    刚要转头离开,脚下一顿,忽而灵光乍现:唔,其实这法子也并非全不可行。

    于是,片刻之后,殿中便多了一只九尾红狐。

    自与东华成亲以来,凤九已少有在别人面前露出原身。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又不是长年为之,奈何家有陈年老醋坛,只得将就。哪成想,今日却要以此方式打探老醋坛的隐私。

    从门口到榻前的几步路,凤九行得缓慢而沉重。

    对于榻上的小仙童,她心情颇为复杂。即便真如他们所想,于这娃儿来说并无过错,他如何左右自己爹娘?可每每看到他与东华如此相似的眉眼,更如鲠在喉,叫她忍不住低落。

    人生为何要有那么多跌宕?

    到底不是无知无畏的奶娃,她并未跳上榻去,而是静静蹲坐在脚踏上,一会儿想着要怎么引导这孩子说出想要的真相,一会儿又想东华可曾想到如今局面,心中还惦记着他们娘仨究竟要如何自处。

    思绪纷乱之下,一双翦水秋瞳无精打采盯着锦被上的如意云纹发呆,并未注意小仙童已睁眼瞧了她半晌。

    “你也是和小狐狸一起的?”略微低哑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因着热度未退,声音中还带着些朦胧的含混,“怎么都这么爱撒娇,摸摸头就这么舒服?”

    他轻轻将手搭过去,这回的皮毛更为丰润顺滑有层次,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光晕,不仅被抚摸的狐狸好似切中要害似的没了骨头,便是抚摸的人也觉手掌似被吸引着向前,一次次镌下印迹,舍不得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