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紧张起来,她不怕老鼠,但万一不是老鼠,而是其他的怪物或小偷,那就坏事了。她刚要开口叫“小花”,小花是苏辞养的一条黑狗,一有动静就会狂吠,但仅限于躲在家里狂吠,绝不肯踏出家门半步,是条胆小又喜欢凶人的黑狗,可嗓子却因哭泣而没有发声。
苏辞打算再嚎一嗓子,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快点!别罗里吧嗦!你想被人看见,被人笑话吗?!”
那说话的主人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苏辞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愤怒和催促。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天不怕地怕的年纪,苏辞立马来了精神,偷偷爬上土墙,苦恼和忿恨暂且被抛到一旁。
“她还这么小,天又这么冷,放一晚上就死定了。”
苏辞看清了说话的人是邻居家的女人,另外一人则是她的丈夫。那女人哭哭啼啼地抱着竹篮,被风吹得直发抖,她的丈夫却不耐烦,生气地推了她一把。
“又生个赔钱货出来,还这么多事,要不扔了她,你就跟她一块滚!”
女人无声地掉着眼泪,可能是天太冷了,她冷得瑟瑟发抖。终于,她像是忍受不了了,推开后院的门,抱着篮子出了门,身影消失在月光下。
她的丈夫恨恨地啐了一口:“晦气!”随后便推门进屋了,也不管刚生产的妻子去了哪里。
苏辞趴在土墙上一动也不动,直到一片雪花落在脸上,又冷又湿。她抹了一把脸,屏着呼吸冲进屋中,摇醒在睡梦中的母亲。
苏辞已经不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只记得母亲急匆匆地推醒丈夫,两人去追那被抛弃的婴儿。没错,苏辞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装在竹篮中的,是一个婴儿,又红又小,皱巴巴的一团,安静得像是死去了一般。
奇怪的是,苏辞早就忘了那婴儿的模样,印象最深的,却是邻居的丈夫那又长又怒的一声“晦气”。那之后,苏辞不再到邻居家走动,即使碰到邻居的丈夫,也沉默不语,这是来自年幼的她内心深处的反抗,即使她还不清楚是为什么。
苏辞叹口气,拨动着跳动的火苗,火光驱散了寒冷和黑暗。她放下背包和箭筒,先从包裹中取桑叶着水煮茶汤,又掏出风干的兔肉条和干粮,就着茶汤食用。猎人不吃饱饭就没力气打猎。虽然继母总嫌她长得高,可又怕她吃不饱,这次进山打猎为她烙了许多大饼。不过也有可能是抱着某种期待,毕竟她是长宁村中唯一进入决赛的猎人,连她的父亲也在复赛中落选。但凡进入决赛,官府便会发放一定数目的奖励,如果能赢得决赛,按照往年惯例,还能免除一定比例的赋税,为期三年。
填饱肚子,苏辞收起铁锅,在洞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以地为席,以山为盖。一开始她跟着父亲学习打猎,实际上很害怕在野外过夜。农村的孩子野,尤其是她,可到底也没想过要和野兽同眠,与虫蛇入睡。偏偏父亲为了吓退她,常常带着她待在野外,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没有温暖的被窝,没有避风的房屋,没有明亮的油灯,苏辞也能安心在黑夜中与大地一起入睡。
山洞到底比不上家里,火光时明时暗,苏辞睡得昏昏沉沉。夜风裹着虎啸狼嚎进入洞中,又变成了如小儿啼哭般呜呜咽咽的声音。
“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