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间不值得(1 / 2)

剑下乾坤 白云高卧 1979 字 7个月前

沈家是苏城有名的书香世家,沈飞那位爷爷更是华北区有名的书法大家之一。沈飞对学习没兴趣,但从小耳濡目染的沈学渣偏就对书法着迷,他那一手字不知道被多少老师称赞,甚至有老师逼他写作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的作业收藏起来。

    也正因沈飞懂字,他看见这些字时才会如此震惊。

    沈飞清楚记得自家爷爷说过,书法有三境技法无我,破法有我,创法忘我。

    第一境,重形。

    第二境,重意。

    第三境,重神。

    沈飞很小就被老爷子逼着练字,至今已有十多年,他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但他也清楚自己依旧停留在第一境技法无我的范畴之内,还没走出前人框架。他那位书法大家的爷爷直到三十岁才跃出樊笼,进入第二境破法有我。此后四十年不曾停笔,始终没能再进一步。但即使只是第二境,沈老爷的字也是万金难求。

    沈老爷闲聊时曾说过,从古至今,真正能达到第三境的书法宗师屈指可数。至于最近数百年,则是一个也没有。而沈学渣之所以能坚持写字至今,除了真心喜欢,也是因为他曾有一次机会跟随爷爷去了故宫地下室,亲眼看过一幅书法宗师的神品巨作。

    当真称得上是一笔写尽千古风流!

    时至今日,沈飞还能清楚记得那件神品巨作给他的震撼何等巨大。

    沈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竟会在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同桌身上重新体会到那种令他浑身战栗的感觉。纵使眼前这幅字与真正的神品巨作还有些距离,却也绝对世间罕见!

    写字之人屏气凝神,看字之人全神贯注,唯有秋风过窗惹来几分灵动。

    人间不值得!

    五字成时,看字之人满脸通红好似鲜血倒涌,写字之人却是不明所以的轻轻一叹,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不要啊!”

    沈飞哀嚎一声,顾不得手里是不是还提着那壶价值五千八的酒,直接松开手去抢那团即将落入垃圾桶的废纸。

    纸团落入垃圾桶的最后一刻被沈飞接住了。

    他小心将纸团放回桌上一点点展开,满脸心疼,简直像是有人从他心头挖下一大块肉来。

    “还好,还好!”

    沈飞见纸没有破损,稍稍松了口气,他马上转头冲周然吼道“混蛋,败家子!”

    周然望向窗外,理也不理他。

    沈飞盯着字看了很久,满脸着迷痴汉模样,幸亏周然没有回头看见这一幕,否则他绝对会一脚将人踹下楼。

    沈飞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嘴角都是口水,他一把擦去满脸尴尬,却见周然望着外面出神似乎没发现的他窘态。

    犹豫了很久,沈飞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周然同学,这幅字送我了呗?”

    见周然不说话,沈飞马上道“大不了我花钱买!”

    “哦?”

    周然回头,将洗过的毛笔放好,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出……”

    沈飞刚想报出一个数字,但他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给捏住了喉咙,最后垂头丧气道“我买不起。”

    对于不懂字之人来说,桌上这张皱巴巴的纸就是垃圾。

    在懂字之人眼中,这却是无价之宝!

    各有心思的两个人,对饮一壶酒。

    沈飞突然开口,十分认真道“我能拜你为师吗?”

    周然摇头。

    沈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他并没有放弃,又说“我以后能不能过来看你写字?”

    周然喝了口酒,再次摇头。

    “没商量?”

    “没商量!”

    大家族出来的孩子知道什么叫适合而止,沈飞收起心思,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只有眼角余光会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皱巴巴的那幅字。

    “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周然喝完最后一口酒,指了指桌子说“走的时候,把这些垃圾带走。”

    沈飞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双目放光,兴奋道“好嘞!”

    青衣过来收拾桌子时,见周然站在窗前有些出神。

    青衣下楼前,周然才开口问“之前那些字,你都收起来了?”

    “是!”

    “都烧了吧。”

    “是!”

    青衣等了一会,见周然不再说话,这才端着碗碟下去。

    “又是十五!”

    周然看着天上的满月低声道,而他的声音竟是出现在后院,对正搬动酒钢的佝偻老人说“你出去走一趟,保住何青志性命。”

    梵奎点头,扯过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背着手走出酒馆大门。

    柜台后面的青衣小心看了一眼楼上,眼珠子转了转,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能让她感觉到兴奋的,只有鲜血!

    背着手佝偻身的老头走出七里古街,不紧不慢的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梵奎在街边买了一块烧饼,边走边吃,他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停下,目光贪婪的望着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这种鼎沸的人间烟火气对他而言却是久违了。

    “老爷爷,喝水。”

    才放学的小男孩拉着奶奶等红绿灯,他转头看见梵奎吃着干干的烧饼,想了想就把挂在胸前的水壶举过来。

    梵奎笑了,他擦了擦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男孩跟着笑起来,然后他面前的老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辆本应该冲出马路撞到这边的车,不知为何突然高高跃起,从小男孩头顶飞过,砸到祖孙二人身后的人群中。

    走到另一个路口的梵奎吃下最后一口烧饼,无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