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好。”田昌意闭了下眼睛,似是在回想,然后又睁开,“我爹娘都是死在田不礼手里,当然,是宋王下的令。三年里,我调查的结果便是如此,宋王他,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
“我父是宋太子,天家无情,我最是知晓,然则,在宋国待的时日越长,我心里就越明白:哪怕宋国富有四海,宋人之心,也只在今日一钱。”
“至于我是何时从公子昌意转为齐国的安平君的,你若是现今问我,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因为我也不知道。”田昌意说的是实话,她自己才这么说的时候,心上也是一震,仿佛才发觉这样的事实——一切都是顺水推舟。
不管是她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接受了宋太子公子戴昌意的身份,还是到齐国去成了齐太子无亏的侍卫随从,还是再回宋地,再到齐国,再来这宋地……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无有她分毫的主见……倘若那要杀死田不礼的心情算是主见,她就不该顾及公子昌意的身份,力求那一个所谓的昭昭天日,有冤可雪……就像,不管是作为戴昌意还是田昌意,她这个人,都是不像自己的。
邝仲好沉默着,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他咀嚼着田昌意的话,最后做出结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因为您,对宋国无所求?”
氏名为田昌意的公子昌意叹了口气:“邝仲好,我在宋国为将三年,而我今年才将满十六。”
“您……”
“我不争那些。就算征战百胜,我也摁不住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啊。宋国的王位……其实那有什么好?神明的眷顾……谁又稀罕了呢?宋国会亡,并非是没有理由的。”
田昌意的话让邝仲好一时无言,良久才道:“您向来是不慕荣利的性子。”
“嗯,你知晓便好。”田昌意握了一下缰绳,就往邝仲好这方向拍马过来,看身后的人没有动,她还挥了挥手,“出发。”
李德干脆就是慢了好几拍,才跟上田昌意的步调。
兰翎卫们的目光一时盯在与他们头领相熟的少年人身上,一时转过去探询他们头领的神色。只要邝仲好有丝毫的神色流露,他们齐齐按紧了的腰侧利剑便可拔出鞘来,不使这百余人渡过泗水。
可是邝仲好只是低着头,等着那名身着齐军服饰的少年人骑马与他并列,然后交错,他右手握住的短弩才将架箭勾弦的锋锐之处抵在了少年人的脊椎骨上。
这么近的距离,那短箭能不能射出来尚在两说,而以田昌意的身手,能让邝仲好那么做,也是放任。
这对昔日的主仆,时至今日,却是有了同种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