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艺感觉到了眼前人的言外之意,但他难以相信,而且,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将这些与他和盘托出。然后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只有一个了,他当即大喜过望:“墨师,这便是您的计谋么?”
“我的计谋?我不曾有什么计谋,须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可潜回燕国,在齐人使臣抵达后,详加观察,有什么发现,你等尽可以针对当时变化去做决策。我在临淄,有多少情报,都会想办法传递于你。”
这一语道破后,伯艺便发觉自己身上的桎梏尽数消除,他一抬头,便是看见一名与记忆中脸庞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女正在笑着看着他。
公主目夷道:“不要怪我这手下行事粗俗,前因后果实在复杂,若是要解释身份,还要陈述旧情,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只能让你先听了。”
“还是墨师聪慧,我这痴长的年岁到底是没能让脑子灵光多少。”伯艺先是奉承,其后才说,“您说潜回燕国,是让我现在就回去么?但齐人还没来抓捕我,我就不见踪影,是不是不大好?”
“还没来?我这不就是么?”公主目夷握住伯艺的右手,使其站立,言语间的语气随意得不得了,“我现今是齐国的大宗伯。”
“大宗伯,那不是齐国宗室之人才能……”
“齐国新封封地的公主,我是陈目夷。”
“那您父王不就是当今齐王么?”
“是也不是。”感觉到握住的那只手急于挣脱的欲望,公主目夷身体没有动,却是闭上了眼睛,“我的母后在齐王的深宫中被一杯毒酒毒死,我的兄长说是在燕地远游,但燕王至今也不曾发现他的踪迹。他早在宋国亡国前便是死了。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的东西,哪怕这齐国不复,齐王的项上人头也要归于我手。这是我与你们燕国合作的条件。”
半晌后,公主目夷再进马车前,黄邵多了一句话:“来之前,您说若是伯艺试图离开安平就杀掉他。这条命令是否还有效?”
“我有说没效了么?”公主目夷掀开帘子,声音不大,语气有条不紊,“照旧执行。”
“但您方才……”
“包括现在和你说的话在内,都是说给你听的罢了。能放我一人来这安平,父王到底也不会是个傻子,不是吗?”马车内传出来的除了公主目夷的说话声,还有公主目夷摆弄竹简的声响,和往常一般,“我知道,自我上次去桓公台向父王求情,有些事就不能再靠装傻过去了。田昌意才去高唐,父王他便敢派了人过去行凶,若不是我早有所备,这事态势必是不能简单结束。还不如就坐实了父王所想好了。”
“在您心中,田昌意他是比王上更要重要的么?”
“呵。”公主目夷轻笑一声,“做了那些事后,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黄邵有些语塞,只好转了话题:“那您,什么时候知道在下并非是王后旧人的?在下应当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
“你是说,没有事事都回报给父王么?”
“安平君与您的亲密,在下都不曾告诉王上。”
“不如说这正是你在我身边活到现在的原因。我一向不会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