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妤看得出来,溯侑是真有点醉了,说正事时尚能打起精神来,一旦松懈下去,整个人便现出一点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散漫,一双总是往下垂的桃花眼往上扬着,叠出三两道不深不浅的褶皱,那种剑走偏锋的锋利散尽,露出一点极好说话,有问必答的模样来。
他平时,从不这样。
再次跨过一个山涧,溯侑突的放缓了脚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坦然开口:前日,松珩来找了我。
薛妤没料到这个,提起这个名字,她下意识皱眉,问:找你做什么?
他说我不配指挥使之位,不配女郎他抵着眉心很浅地笑了下,接道:这样疼我。
薛妤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还真好意思。
她不会骂人,诸如厚颜无耻不要脸之类的意思,全聚在这冷而肃的一句话中了。
热闹的清晨好似随着这一两句话安静下来,而有些话,既然开了头,便有了顺理成章接下去的理由。
随着枯枝一声断响,溯侑抿了下唇,倏地问:女郎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若是两人都清醒着,正儿八经谈论的全是公事,这样的话,他问不出来,也没机会问,可顶着一身酒气,就好像多了一层可以稍微逾矩的借口。
跃动的阳光落到眼皮下方,形成亮眼而小的一块圆斑,薛妤想起那匆匆忙忙过去的千年,觉得像一场慢慢剥落细节,渐渐模糊起来的梦。
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绕过最后一座山,小镇的轮廓便近在咫尺,在拐进酒楼之前,溯侑以为薛妤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才垂下眼,就见她停下迈得越来越急的步子,站在酒楼的檐角下,像是在刻意等他。
溯侑提步走近。
薛妤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他,言简意赅吩咐:吃了。
溯侑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他以为是醒酒的药,可咽下去的瞬间,搭在瓷瓶上的手指便不可避免地顿了顿。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那根从审判台下来就牵着自己生死,操纵他意愿的弦,在此刻,啪的一声断开了。
玉青丹的药效,解开了。
溯侑骤然抬头,却见她面无神情地眨了下眼,低声道:和你一样。
我栽培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