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可能。说完,邺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用指腹重重捏着笔尖一端,像是陷入某一段回忆中。
什么时候的事。薛妤一看他的样子,心里那块高高悬起的石子提了又提,问:什么事。
这么说起来,还真有一段。
封在历史中的薄雾被有意撕开,曾经被忽视的细节通通放大,提起蹊跷二字,又和薛荣有关,邺主几乎立刻想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天。
那天是薛肃的忌日。
薛肃的死在邺都一直是不可言说的忌讳,不让传扬是圣地,妖都最终商量出的结果,比起邺都内部的猜疑,两地争端爆发显然更为致命。
面对兄长和父亲的离世,远近闻名的纨绔二公子薛录没法说一句话,瞒着死忠薛肃一脉的臣子可以,但对才失去父亲,比薛妤大不了多少的薛荣,薛录是准备说实话的。
但没法说。
薛荣有个亲兄长,只是那孩子才睁开眼就算了气,在邺都一辈中排在第一,是大公子。他的死几乎抽干了原本身体就不大好的肃王妃的元气,她在薛荣出世不久就撒手人寰。
对薛荣来说,父亲既是至亲,也是依靠,是仅有的精神支柱,更何况,他还同时失去了祖父。
薛录继任主君前一天,他曾去看过薛荣,在半大的孩子跟前半蹲下来,耐心问:小荣,若你父亲与祖父皆为人所害,你该如何。
彼时薛荣握着手中那柄由薛肃亲手锻造的星泉剑,小小的脸上覆盖着深重的阴翳和戾气,他看着薛录,一字一句说得用力:手刃仇人,为父亲与祖父报仇。
可你是邺都公子。薛录认真地回望着他,轻声说:若形势不允许你这样做,你当如何。
薛荣在邺都最位高权重的两人身边成长,按理说,该有的大局观已经养成,按理说,他该明白日后自己要走的路,该负起的责任。
可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厉声道:就因为我是邺都的公子,谁敢出手害我父亲,举全邺都之力,我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当时,尸骨未寒躺着的不仅是薛荣的父亲与祖父,也是薛录父亲,兄长。
对薛荣来说,邺都是他为所欲为的武器,而对薛录来说,那是他不得不咬牙负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