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的结缘桥,周遭是哀嚎一片血光淋漓的暗河,张牙舞爪的水鬼企图将渡河的人拖入深渊。
他行走于不见天日的伏流之中,如那人所说,以血肉洗清一身杀孽。
裴娇脑中闪过万般思绪,喉间却发不出半分声响,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顾景尧的面色很平静,就好像行于平地之上。
裴娇知道,他或许是习惯了。
在他以往的记忆里,无论是被架在火堆上,亦或者是扔进蛇窟里,他都是这般事不关己冰冷麻木的神情。
这般痛楚,他早已习以为常。
否则如何能活到今时今日。
有血水溅到裴娇精致的缎鞋上,上头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他忽的停住脚步,抬手替她拭去。
他的右臂被啃食得近乎能看见森白的骨头,裴娇微微一怔,便被他遮住了眼。
他的手很冷,覆于她薄薄的眼皮上,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别看。
他颤抖着手取出鲜艳的盖头,披在了裴娇发上。
他俯下身,盯着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面无表情道:很难看。
他不知如何去取悦自己的心上人,或许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么一副迷惑人心的皮囊和身躯。
可是现在,就连这幅躯体也变得残破不堪,丑陋至极。
他能忍受这世间一切的痛楚,却不愿这幅狼狈的模样被裴娇看见。
于血河之中,他抱着披着大红盖头身着如火嫁衣的新娘,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在这灰茫茫的广袤天地之中,她是唯一的浓墨重彩,血水不曾沾染她的衣裳分毫,她的信徒抱着她越过重重水鬼的阻拦,朝着结缘桥的尽头走去。
这条伏流并不长,可是裴娇却觉得似乎过去了很久。
行至彼岸之时,她蓦然松了一口气。
出了伏流,他得以使用灵力,被水鬼啃噬的血肉和躯体才慢慢恢复。
结缘桥的尽头,是供奉的漫天宫灯,缥缈烟波,桃树之下的月老祠,像是话本里所说的世外桃源。
祈福的宫灯上寄存着供灯的人的思念和祈愿,一盏宫灯顺着河流徐徐飘至裴娇面前。
被盖头遮住视线的裴娇垂眼,瞥见一角祈愿上娟秀的字迹:只愿君心似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