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一静。
江项禹看了晋薇一眼,回过脸,声音变低:“她住的院子,外面远处有棵大树,很高,我偶尔会爬上去,呆一会儿。其实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但她院中是否有下人走动,是否事事照常,有没有出什么突发事件,她习惯几时熄灯休息,哪日因生病难捱,辗转反侧,哪日睡的好……我都知道。”
厚九泓啧了声,这哪里是偶尔爬上去待一会儿,这怕不是在那棵大树上安了家!
江项禹:“但俞氏死前那晚,她房中灯一直未燃,我就感觉不对劲,她不在家。”
朝慕云看向晋薇:“可是如此?”
“……是。”
静了良久,晋薇徐徐开口:“我对我娘……的确有恨,但并没有想过要杀她,那晚我也的确没在家,我就是……自己不想活了。”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信息,朝慕云还是问:“你去了何处?”
晋薇垂眼:“河边。”
江项禹震惊的愣了片刻,眼角隐隐发红:“你,你是想——”
她是不想活了,欲投河自尽。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晋薇神色平静:“我有时会想,活不活着,其实也没什么紧要,不惦念你的人,你活还是死,皆不重要,珍视你的人,等你死的够久,也终会忘记,一丝希望太磨人,不若全无希望,正好斩断一切,还有往前走的机会。”
“我一面憎恨这世间赠予我的枷锁,教我管我,女人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我有些不服气,为何男人什么都行,一面又因为这些自小到大受到的规训,认为这样做似乎才更得人尊敬……到现在,我竟不知我的坚持,到底是因为被规矩框的不能愿意,还是自己内心真的不想,我坚守的,到底是什么?我想不出答案,就觉得这日子,日复一日的,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我这人从小养的娇气,怕苦又怕疼,每每念头起来,又苦涩压住,熬了这么多年,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熬什么,等什么。或许我娘说的对,我就是命苦,当天注定的,如此痛苦的继续,也没意义,就别给别人添麻烦了。”
“那晚,我真是有点撑不住,去了河边,但远处渔火点点,春天的桃花很香,我想起院中埋的一坛桃花酒还未打开饮过,多少有些可惜,就……”
晋薇掩面,声音沙哑:“我终究是个胆小的人。”
所以是晋千易误会了。
俞氏的死亡,他当时并不知道,按照习惯去看望晋薇,晋薇却并没有在家中,不知去了何处,他心下担忧,但这个时候也只是担心而已,并未疑到其它,直到转天发现俞氏死了……他很难不怀疑晋薇做了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