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也在。
但是已经死了。
她坐在祭祀台下,被放干了血,唇色苍白,眼睛没有合上,还在望着远方天空,安详而充满希冀地微笑着。
好像在生命最后,她看见了神仙下凡,拯救众生,包括她那傻儿子也在其中,被仙露驱散疫病,甚至连脑子也治好了。
这是陈大娘献祭自己性命的勇气,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苏娆默默替她收了尸,葬回她们认识的那个小院后山。
她想起温仙君,想起黑袍,想起蜚临死之前说有人在暗中帮他扩散源疫气……
苏娆隐约串联起来一些事,但又不愿细想,不肯承认。
幸好陈大娘不知道,她临死前还在狂热乞求的赐福,她付出生命献祭迎来的神仙,其实早已和始作俑者同流合污。
她一直,求错人了啊。
害她儿子失去神智的是他们,害她儿子染上瘟疫的是他们。
最后又以救世者的慈悲面孔降临,享受膜拜与感激。
他们大费周折,到底为了什么?
苏娆有一种直觉,和那些金线绝对脱不了干系。
以前她从没见过那金线,也没在典籍书册里看过,到底是什么……
怀着满腔疑惑,苏娆回到小院。
这场灾祸已被神仙“拯救”,长安城很快便会恢复往日热闹繁华的景象。
她们也得搬回城外郊舍,不能再占着旁人的屋舍。
苏娆收拾东西的动作干净利落,背起秦霁也非常娴熟。
郭大娘、郭茹还有陈大娘的傻儿子都一块走。
陈大娘的献祭也算了了她的心愿,她儿子被仙露滋润,心智的确恢复不少。
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能理解他娘因为他而没了,一路上哭成了泪人儿。
苏娆听着哭声,脚步沉重。
在合欢宫时常常听说人间苦,但真正下了山,才知道这“苦”的滋味。
众生皆苦难,各有各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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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娆搬家的时候,长安城外,小师弟晏明煦也总算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赶到。
苏娆身上的合欢铃与他同承一脉,只需掐指一算,他便能算出她的位置。
少年意气的眉梢一扬,不必进城了,她似乎正要回城外草舍。
那倒好。晏明煦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找了棵树,翻上树枝休息,日夜兼程,他已经数十日没合眼了。
随口叼了根落在身上的细长树叶,晏明煦双手枕着后脑勺,正要闭眼,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从树梢旁掠过。
他眼眸一眯,伸手一挡,空中竟有灵力混乱波动,溅出一道黑雾笼罩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