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宗就是你的家,你并不是没有家的孩子。”崔鸣剑打断她的话,“慧空方丈前日之举并不是为了向你示好,而是为了保护他的徒弟,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他用这个身份逼你对房景延放手,日后他不会也不能再干涉你的生活。”
周采意沉默片刻:“我恨他。”
“可以恨他一段时间,毕竟他无论是作为爱人还是作为父亲都不算称职。”崔鸣剑揉了揉周采意的脑袋,“但不要恨一个人太久,恨一个人时间越长,你情绪被消耗得也越多。周采意是慧空放弃的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你也可以把慧空当成过客。你可以把恨他们的时间用来做其他事。”
“……他们?”周采意皱起眉,“师父想说的到底是慧空还是房景延?”
“如果你不再在意他们,是慧空还是房景延还重要吗?”
周采意默然片刻:“师父,我想见一见我娘。”
“她不一定想见你。”
“我不和她打招呼,只是远远看一眼也行。”周采意抬起下颌,“我知道,我是她不想要的孩子。但既然我已经见过了亲生父亲,不去见她未免有些厚此薄彼。”
村头私塾,正在为第二天卖油准备的周氏娘子若有所感抬起头。远远的灌木丛中站了人,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她挑起帘子,撞进一双秋水般的剪瞳。青年女子按剑立于树荫下,朝她笑一笑。
“你是……”
周氏娘子心头隐隐涌上一个猜测,但是不能确信。忽然一阵地风刮过,吹起无数灰尘。周氏娘子被吹迷了眼。待她揉开眼睛再看,树荫下的青年女子已经不见了。师徒二人的对话被卷在风中吹远,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她真的是我娘?我觉得我和她长得不太像。世上真的会有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孩子吗?”
“也许你是上天赐给你爹娘的孩子,但他们不珍惜你,所以天道收回了这份礼物,让你长得谁也不像。”
离开九龙寺后,燕月生一路北上。她还记得在明夷宗被刺杀的事,每到一处必得乔装打扮。然而穿上锦霞裳,燕月生无法使出半点幻术,只得用乾坤笔在脸上画出明渊的模样。好在比起算力,她丹青功夫也不遑多让,花不了多少墨水。她又将锦霞裳扎在腿上,外面罩一件宽大的紫袖圆领袍,脚底塞了七八层鞋垫。幸得燕月生体形偏瘦,多穿一件也看不出来,还得在咽喉处画出喉结,另在脊背肩膀处塞些棉花,将身形垫得厚实些,才能勉强看起来像个男子。
等她赶到京城,已是二月光景。距离摄政王谋逆一事已过去数月,京中守卫比先前宽松许多,城门看守也不再到处盘问来人底细。燕月生在京城中央的宴福楼点了一桌菜,却不急着吃。隔壁雅间的交谈声汇入她的耳中,其中许多都是她曾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