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轻轻地擦拭棺材上的浮土,神情虔诚,小心翼翼,仿佛他擦拭的不是一副装着死人的棺椁,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难怪兄台的魂魄从未出来,原来是元神受损,不知躲到哪里休养生息去了。
真可惜。
我原想跟他谈谈,让他把这幅身体借给我一用。他不回来,我若是取了这无主的肉身,难免有些不道德。
也不知道这位兄台打算用什么道法,将身魂再次合一?若真能成功,那这位兄台也算是当世能人了。天道有常,寿元耗尽、身魂分离后,魂魄就再也不能附着到原先的身体上。兄台若真能逆天而为,我必定要请教一二,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也回到原身。我当日在那屋子中,混混沌沌的,却能和这具肉身相融,可见这并不是我自己的肉身。对了,我自己的肉身呢?真奇怪……我是怎么死的来着?
眼前这少年人看着面善,我有心显形问一问,但想了想又作罢。
我在这具尸体边上恢复灵识,也许跟这少年人并无干系。也不知道我死了多久了,原身还在不在。这位兄台有人记挂着,有寒玉棺护体,我不知道有没有。
唉,兄台,你何时醒?老弟我实在有万千疑团要仰仗你来点通啊。
星河仔仔细细擦拭完毕,倚着棺材静静坐了一会儿,又起身朝棺椁躬身行礼。
“先生,许师叔说你的肉身不宜接触人气,星河不便久留,下个月再来看先生。”说完干净利落转身离开。
哎?哎哎哎?少年你这就走了?你不是还要跟你家先生唠叨一下吗?等会儿,你留下来多说些话啊!我一个鬼在这里无聊死了啊!
我有种预感,这个名叫星河的少年一走,我灵台又会开始不清明。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想起来,此时放他离去,就又是一个月的浑浑噩噩。不行,我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会来不及的。
我鬼体虚弱,竟然连挽留住这少年都做不到。心中急切,却不记得到底要急着去做什么。是不是外面有人在等我?是不是我亏欠了他许多,来不及偿还了?
我一时间又是疑惑,又是郁结,又是焦躁,又是悲惶,星河越走越远,石室渐渐晦暗,待那一扇石门终于阖上,我忍不住尖啸出声:啊———————
这一声尖利刺耳,人听不到,附近鬼物却听得清晰,纷纷从藏身之处冒头,想找出这声音的来源。而距离苍梧万里之遥的魔渊深处,有一个人终于从潜寐中睁开了眼睛。
“椿杪,”他轻轻地说,“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