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毁灭之前,扶桑是天,他代表过去、现在、未来,能预测一切生灵轨迹。
灵泽被毁,扶桑为了挽救仅存的生灵,决定分离出大部分神力,建造神台,布置万神守护天地。
但天早已抛弃了他。
一个脱离扶桑而存在的“规则”,在扶桑衰弱时形成了。“天道”虎视眈眈,终于乘机一举击败扶桑帝君。它没有人格,没有形体,与古神同源,但又大大与古神不同。古神会陨落,会有喜怒哀乐,会脱离常理行事,“天道”不会。扶桑占据神灵的气运时,天道蛰伏在蛮荒中,一旦扶桑内心开始动摇,天道就开始大行其是。
有形体的东西,你可以去与它争夺,与它交战,攻击它创伤它杀死它。
一个没有形体的“规则”,你要如何与它抗争?
想想真的有点绝望。
任何人,任何神灵,都可能成为“天道”的傀儡而不自知。
“天道”重和,但它不辨善恶。它像一架庞大笨重的机器,朝着设定的目标前进。设定扶桑帝君应该陨落了,就挑起人间无数战争,打开魔渊,释放幽禁的镜面神,毁灭灵泽,杀死无数生灵。然后扶桑果然乖乖地走入圈套,分出神力,被囚禁数千年后终于陨落。
设定神台应该坍圮了,就让西王母封印丹殊,虽然中间被我干扰,进程因此停滞两年有余,但最终还是成功引导鹓鶵火烧昆仑。如果最后时刻没有被结界所阻,人间大半已经陷入火海。
它现在又想干什么?
“天道”的最终目标,曾经在昆山壁中借助镜面神的口说出来:“弃善绝恶,反璞还真。”但镜面神在幻境中疯疯癫癫的,这又几分真几分假呢。唯一能确定的是,“天道”很可能会舍弃目前大地上的人和其他一切生灵,来达到它的目的。它并没有恶意,但它的行事可能比任何有恶意的东西更为可怕。
我计划带着笃笃先去幽冥泽。
疾风呼啸,我们在高空穿云飞行,笃笃缩在我衣袍中,从领口处探出脑袋四下张望。风将它的鬃毛吹乱,扑到我脸上,又痛又痒。我下手把它的脑袋按回袍子里去,但它总是挣扎着要跑出来。
“笃笃,别闹。”我有点无奈,“风太大了,你的眼睛不干吗?”
笃笃忽然呜咽一声,从我怀中跳出,直直掉下去!
我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去捞它。从半空中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哪知我越是慌乱,越赶不上笃笃下降的速度。
“笃笃!”我大喊,“快变回原身!”
原身神力充沛,便能踏云而行。
笃笃无辜看我,似乎没听懂。它在空中一扭身,短胖四足胡乱挣动,结果头冲下加速往地面冲。
眼看它就要摔成肉泥,我情急之下动用大量灵力,将自己和笃笃的空间位置换了个个。
眼前一切景物扭曲抖动,转变在一瞬间完成。视野重新清晰起来,笃笃已经在我上方。显然这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见我突然出现在它下落的方向,笃笃疑惑地歪了歪头。我转身向上飞升,张开双臂去抱它,结果笃笃又干了一件让我差点爆粗口的事。
它挥动自己长度有限的四肢,拼命往旁边游动。与此同时地面在不断向我们靠近,我已经可以清晰辨别出植被的气息。
就在我打算冒着将笃笃抓伤的危险把它拉进怀中时,地面上又出了问题。
岩石裂开,土壤拱起,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地底出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我怒气上来,恶向胆边生,看也不看就往地上轰出一个暴击。
“轰隆!”
巨响伴随着嘶叫响彻天地,我凭借着暴击的后坐力直接撞向笃笃,一把将它拎过来牢牢抓住后颈皮,然后翻身落在地上。
石块遍布,植物根茎被翻上来,湿润的深层土壤被带到地表,一条条水桶粗的黑色肉状物突出地表,不断蠕动,占据方圆十里。低沉的怒吼震动山峦,那些黑色的东西涌动得更加激烈。
显然它还没有露出真身,但已经被我的暴击激怒。
这是什么?我方才追杀秦川妖魔时怎么没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在滚动的岩石间不断跳跃,企图接近那些黑色的东西仔细观察。笃笃在我怀中,我以为它既然被掐住了后颈皮,应该能老实一会儿了,不料这小混账乖了不到一时,趁我不备猛然挣开我的手扑向那些未知名的黑色肉状物。
这欠揍的家伙!
笃笃接触到黑色,砰地一声化为原来的样子。
通目狻猊的神力是天生的,并不会因为年纪小就弱多少。笃笃的原身,可能连现在的我对上都打不过它。
笃笃的大爪子深深嵌入黑色肉状物中,对方并没有排斥。
我停在笃笃身侧,静观其变。
笃笃开始朝着黑色肉状物大吼,我赶紧逃开了些。
狻猊的吼声能冲透魂魄,连我这样的“神灵”,若离得太近也会受到损伤。
黑色肉状物居然在它的吼声中渐渐不动了。
“笃笃,你认识这个?”我远远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在地底下干什么?”
笃笃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不满。它摇头晃脑地用鼻子喷出几口气,仿佛一个人在说“真蠢,这都不认识?”
接下来,笃笃的行径吓傻了我。
它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吃那些黑色的肉!
我赶紧又冲过去,大力拉住它的鬃毛:“别吃了!住嘴!”什么破孩子!怎么看见乱七八糟不干净的肉就往嘴里塞!
笃笃生气地甩头,试图把我从它的毛上甩下来。未果,于是开始耍脾气。它就地一滚,险些压住我,我只好骑在它身上,死命抓着它的鬃毛不放手。
“你就这么饿吗!见着什么吃什么?!”我怒斥,“合着刚才从天上冲下来是故意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当然,笃笃很可能本也不需要我救,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毕竟草庐中笃笃化为猫状的时候,没有任何神力,更不会飞。
笃笃被我又扯又压,弄得有些难受,可能还有些委屈,就又吼起来。
这下我顾不上抓它的鬃毛了,立即双手捂住耳朵,但是显然狻猊吼声不是能用捂耳朵这种方式就躲过的,何况是在距离狻猊这么近的情况下。
于是我本就不甚稳固的觉海出现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