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着面前面如枯槁的老人,一时有些心酸,“别动了!身体不好就好好躺着。”
鳌拜沙哑道:“奴才失礼了!”
苏麻喇姑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太皇太后身侧。
太皇太后坐下,“鳌拜,你我认识了许多年,今日由哀家来送你一程,哀家想问你,你怨不怨哀家,怨不怨皇上!”
鳌拜虚弱一笑,“若是奴才说不怨,恐怕太皇太后也不信,奴才一开始被索尼他们算计时,确实怨啊!气的白天黑夜都睡不着,后来索尼走了,奴才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担心奴才把持朝政,比起索尼,奴才确实不如他。
后来空闲时间多了,奴才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如果先帝在的话,他估计也会对奴才失望,记得我和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三人曾在先帝灵前发过毒誓,说是要同心同德辅佐皇上,实际上大家都各怀鬼胎,不过索尼倒是做到了有始有终,奴才佩服他!至于苏克萨哈那家伙,奴才只能说他是条会哄人的狗,浑身都是软骨头。”
想当初,他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最忠于先帝,也因为这样,先帝才在临终前,让他、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辅佐皇上,之前自己总是不忿,为什么自己在四人中排名最末,比不过索尼,他认,可是苏克萨哈这个墙头草排在他前面,自己当然不服。
后来大权在握后,他明白了,先帝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想让索尼等三人压着他,可是自己就是不服。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鳌拜,哀家和皇上也念你的功,所以并没有过多处置你。”
“奴才知道!”鳌拜苦笑,“就因为这样,奴才才觉得羞愧!太皇太后,奴才的身体自己了解,马上就要去地下见先帝了,到时候再给他磕头认错,您能来看我,对我、对鳌府已经是无上荣耀了。”
太皇太后:“哀家和皇上商量过,你的一等功爵位还给你,到了下面,脾气收着点。”
鳌拜瞳孔微颤,“多谢太皇太后!”
原先他身上的爵位在被俘后,都被革除了,临了临了,又都回来了。
……
康熙七年,五月十三日,鳌拜卒!康熙复其一等公爵位。
……
佟安宁听闻鳌拜死了,有些恍惚,她没想到鳌拜这么快就死了,她依稀记得历史上鳌拜好像也是被抓住后,囚禁了一段时间也死了。
她记得老人有一种说法,被困住的猛禽如果被圈养,即使衣食无忧,也会失去精神和意志,自己杀死自己。
鳌拜死后,京中各家也都派了人前去吊唁,就连苏克萨哈也亲自去了,他和鳌拜是亲家,外孙现在都会跑了,怎么也要去。
七月,京都附近下起了连绵大雨,许多地方都被淹了,初十那天,浑河水冲破卢沟桥堤岸,冲击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齐化门等,午门的一角也被冲塌了。
浑河是河北最大的河流,又称“小黄河”,流经山西、河北、内蒙古、北京、天津等地,尤其常在京城附近,常常淤泥堵塞成灾,年年治理,年年出事,也因为这条河迁徙无常,所以百姓又称为无定河。
后来康熙中期时,于成龙经过治理后,浑河的危机才缓解,改名永定河。
现在就是叫浑河。
佟安宁听佟国维说,洪水漫过了城壕,宣武门一带水深有六七尺,有的地方水深甚至淹没了城门,到处都是浑水,水面上经常漂浮着尸体,而卢沟桥下面的县城同样不妙,全部被洪水淹没。
所以现在北京城格外混乱,九门提督和顺天府都忙得脚不沾地,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同时还要守护紫禁城。
皇城各家各户都有被水淹的地方。
佟府位于东南方的一个院子被冲垮了,冲进来的不止有脏水和各种垃圾,还有好几具泡的发白的尸体。
佟安宁在下人搬运尸体时,看过一眼,当天就做了噩梦,夜里就发了烧,佟嬷嬷等人察觉到,连忙喊了大夫过来,一直到半夜才退了烧。
第二天醒来,佟安宁刚吃过早饭,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将自己关在乾清宫里两天了,谁都不让进,连饭也没吃。
太皇太后见劝不了,梁九功出主意,说是佟格格和皇上关系最好,说不定她能劝。
然后宫里就来人了。
佟安宁:……
她想要骂人。
不过康熙毕竟是自己的大投资人,而且平时对自己也多有照拂,她的好多陪葬品,都是康熙赞助的。
嗯,不知道等到自己死后,这些东西埋在身边,等到千百年后,被考古学者挖掘出来后,会这么评价她和康熙的关系。
不会给她按个早死白月光的名号吧。
呃!仔细一想,似乎没错。
就在佟安宁走神之际,马车已经来到了午门。
被冲塔的午门一角还泡在水里,几十个官兵在雨里搬运、清理碎渣,大雨将众人的视线都遮蔽了,有时候才将地面的积水弄出去,老天爷又往地面泼了一瓢水,这群人已经快没脾气了。
经过检查后,马车缓缓地淌过积水,进入紫禁城。
梁九功撑着一把大油纸伞站在乾清宫外不远处,看到佟安宁的马车跑进来,连忙挥手,“宁格格!宁格格!奴才在这里!这里!”
佟安宁听到喊声,撩起车帘,看到他被浇湿的全身还有脸上的赔笑,十分怀疑此人是不是在卖惨。
佟安宁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梁大总管,我还以为浑河的鱼冲进紫禁城了。”
梁九功小心赔笑,“我知道格格怨奴才,可是为了皇上,奴才也是没办法,你看,这雨一直下着,皇上说了,什么时候洪水停了,他就用膳。”
“真的?”佟安宁有些不信,历史上康熙活了好多年,是他没遵守誓言,还是这次洪灾时间不长?
“奴才哪能骗你啊!格格,你就劝皇上吃点东西吧。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太皇太后都劝了,皇上压根没说动!您老一定有办法。”梁九功真的快急哭了。
人是铁,饭是钢,如果皇上出事,他们这些身边人也没有好下场。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乾清宫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