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夫人和小姐进宫,娘娘期待了好久,昨天睡觉都是笑的。
可是听夫人这话,带小姐进宫目的不纯啊!
昭妃神色一滞,拉着乌云珠的手不放,给她整理了一下旗装,柔声道:“去吧!”
“大姐!”乌云珠面色微紧,带着些许歉意和羞愧地看着她。
“无碍!姐姐知道不关你的事。”昭妃虽然八年没和乌云珠相处,可是也能看出小姑娘是个乖巧的人,再说,一个十四的姑娘反抗不了家族里的长辈。
原先她以为今年大选时,乌云珠病了一遭就逃过一劫,没想到阿玛他们还是不死心。
舒罗觉氏见自己开了这个话茬后,昭妃就有些不高兴了,立马抽出帕子,抹着眼角呜呜地哽咽起来,“娘娘,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知道你难做,可是你进宫已经八年,至今并无一儿半女降生,宫里的事情,额娘心疼你,但是帮不上忙,身为女人,我也知道你的苦楚,只是事情不能拖下去,现下你阿玛身体不适,说不定娘娘有了一个阿哥后,老爷身体就好了。”
凭借遏必隆的地位,就是没有大选,送乌云珠进宫也可以,只是还是要得到昭妃的同意,否则没有她的庇佑,乌云珠可能在宫里受到针对,再者,皇上不大可能再给钮枯禄家一个妃位。
昭妃嘴角扯动,嘲讽道:“额娘可知,若是妹妹进了宫,本宫会受到六宫姐妹的嘲笑。”
尤其坤宁宫的赫舍里氏,怕不是要笑歪了嘴。
“她们笑什么,只怕她们是嫉妒没有姐妹帮衬,再说,咱们大清朝也不是没有姊妹共侍一夫的先例,说句僭越的话,科尔沁一族为了部族荣耀,哲哲皇后接连为太宗纳了太皇太后和宸妃,她们三个是姑侄关系。
娘娘就不能为钮枯禄一族委屈一下,生了孩子也是养在您的身边,额娘是过来人,我正是生了你们几个,才有现在地位,一时的委屈算是什么,现在中宫没有皇子,你若是膝下有了皇子,就能压中宫一头。”舒罗觉氏面色诚恳,眸中带着几分焦急和恨铁不成钢。
女人不管地位再高,孩子就是底气,她虽然一开始地位低,但是自己运气好,生的儿子健康,一下子熬死了前面两个哥哥,成了遏必隆的长子,女儿也聪明,入宫成了昭妃,甚至之前还是皇后的人选。
自己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是孩子为自己挣来了牌面,外出时,那些女眷不都是捧着自己,昭妃若是听劝,延禧宫早日诞下属于钮枯禄一族的阿哥,也能早日安定下来,自己不用整日担心。
昭妃垂眸品着手中的冷茶,微微皱起了眉,“宋若,这茶有些苦!不好喝,额娘好不容易来到延禧宫,你就这样招待!”
宋若躬身道:“这是内务府送上来的新茶,奴婢等下去问问。”
“嗯,去问问,顺便问问本宫要的紫檀莲纹屏风弄好没有?”昭妃继续说道。
宋若:“是!”
舒觉罗氏见两人不理自己,气的敲了敲桌子,“娘娘,不是额娘想要逼你,只是妃嫔无子无宠是大忌,你阿玛也熬不了几年,到时候他一走,人走茶凉,你在宫里怎么办,人人都能踩你一脚,到时候你还能舒服地养鱼、养花吗?”
舒觉罗氏指了指暖阁中的盆栽,还有角落里的大型玻璃鱼缸,“这东西外面卖一万两银子,我看娘娘这个制作精细,没有一点杂色,恐怕还要更高,这些花费都是钮枯禄一族的上供。”
宋若目光放到角落里的鱼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原来琥珀真不是忽悠她的,听夫人的语气,外面的成色不如这个鱼缸的价格都到一万两,那娘娘确实占了便宜。
“额娘!你消消气!”一旁的乌云珠连忙扯了扯舒觉罗氏,将茶杯塞到她手上,“先润润口。”
旁边的法喀媳妇同样劝道:“额娘,你先冷静一下,娘娘自小聪慧,你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要她说,自家婆婆舒服日子过惯了,以为昭妃还似以前未出阁时,好拿捏,人家毕竟在紫禁城生活了八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再说昭妃吃软不吃硬,婆婆越是态度强硬,昭妃就会越抗拒,就连乌云珠都能看清的事情,婆婆居然没看见。
也有可能她是故意装没看见。
昭妃见舒觉罗氏不再说话,起身走到玻璃缸前,见她过来,鱼缸里的小鱼都聚拢过来,这些日子,它们已经熟悉了此处的环境。
昭妃将一根手指戳在玻璃上,小鱼儿以为是什么吃的,纷纷隔着玻璃壁往她的手指点戳。
看着这群不知所谓的小鱼儿,昭妃嘴角终于露出笑意,只是指尖微凉的触感一直凉到了心底。
殿内再次陷入令人尴尬的沉寂,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也不敢吭声。
舒觉罗氏几次想要再次开口,都被乌云珠拽了回去,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额娘!你可知这紫禁城进来容易,出去难!”昭妃的语气轻飘飘,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却让人平白生出惧意,感觉后背发凉。
舒觉罗氏咽了咽口水,看着昭妃的背影,干巴巴说道:“有娘娘在宫里帮衬,乌云珠肯定不会受到伤害。”
“哦——”昭妃的语气上扬,收回手指,用帕子擦了擦指尖,要将指缝的凉气都擦走,她缓缓转身,表情平静,眼神如冷泉的冰水,望着舒觉罗氏等人时,让她们感觉自己好似站在千年冰川下,无数冰水倾斜而下,让人无法躲闪,浑身都被冻住。
是了!是她们疏忽了。
此时站在她们面前的不是钮枯禄·秀珠,而是昭妃钮枯禄氏。
一位在宫中浸淫八年的高位嫔妃,就是再软弱的兔子也会被磨炼成老虎,何况,昭妃自小就不是受人拿捏的性子。
舒觉罗氏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儿,心中又怕,又有些心虚,眸光变得闪烁,也许因为暖阁的炭火太旺了,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旁边的乌云珠见状,抬起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温色安慰道:“额娘,你别担心,大姐最是稳妥,她不让我进宫,也是为我好。”
“我……我命苦啊!”舒觉罗氏看着乖巧的女儿,心中委屈上来,她这些年来,府中除了遏必隆有时会训她几句,其他人哪敢说她,即使是外出聚会,遇到那些王爷福晋,自己也不用低三下气地捧着别人。
可是谁知,大过年的,居然在亲生女儿这里撞了南墙,她一个亲娘难道能害她,不过是说了几句不顺心的话,她居然将自己当仇人看了。
“娘娘,额娘我十月怀胎,小心翼翼地将你养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因为这事,您居然怨上了我!您在宫里逍遥自在,可知道我在府里受到的压力,早两年,老爷他们就想往宫里送人,是我心疼您,担心您受委屈,所以一直拖着,担心你心里膈应,惹恼了你。
可是您一直没动静,我也没办法,乌云珠是我看着长大,她是你的亲妹妹,肯定不会害您,所以我才带她进宫。
老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等到他人没了,到时候您靠谁,只要延禧宫有了阿哥,钮枯禄一族就唯您马首是瞻,你也就过得更痛快。呜呜……唔呜呜……身为亲额娘,怎么可能不为女儿着想的!我这心啊!跟刀搅似的……呜呜……啊啊呜呜……”舒觉罗氏越哭越大声,开始还有些克制,到了后来悲从心来,直接半瘫在地上了。
宋若见状,赶紧去扶,“夫人,您快起来,娘娘听到你和小姐进宫后,高兴了好几天,你这样说,是在戳她的心,咱们有事都好好商量。”
旁边的法喀媳妇和乌云珠也帮忙搀扶。
舒觉罗氏被她们重新扶到椅子上,用帕子拧了拧鼻子,宋若连忙递上自己的帕子。
“娘娘……嗝……嗯……您就想想吧,是孩子重要,还是自己的脸面重要,再说有了阿哥,脸面和里子底气都有了。”舒觉罗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