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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依(重生) 舒位 1812 字 6个月前

    那时她才惊觉,自己竟被元轼骗得彻底。

    她没答应,元轼便让何龄继续下毒,让她每日昏睡,卧床不起,满头乌发稀稀疏疏,曾经名动京都的容貌,也衰败凋零得如同老妪。

    难得清醒时,她几次想逃出梁王府,去漠北送信。

    但一切都晚了。

    元轼早从她和父兄的私书中拿到了不少漠北军情,偷偷卖给戎族,以致边关大乱,又让官员撺掇着皇帝带上太子亲征,害得他们死在了漠北。

    皇上和太子没了,元轼作为唯一的元昭宗室子弟,名正言顺登了皇位。

    封后那日,她被毒哑了嗓子,灌了汤药恢复了些力气,偶人似的打扮起来,做了元昭的皇后。

    登基不到半年,元轼挥兵镇住了戎族。可后来,戎族的俘虏走脱了几个,京都开始大传朝中有人勾结外敌,元轼便把先帝和先太子的死因嫁祸给方家,杀了她镇守漠北的父亲和兄长。

    她知道后痛不欲生,本想一死了之,何龄的医女杜梅暗中来找她,说自己恨着何龄,想助她报仇雪恨,偷偷用医术帮她恢复了嗓子和力气。

    她寻了机会,趁着上元节宫中宴赏群臣,拼尽全力,提刀杀上宫宴,历数元轼罪行。

    可到头来,却被护驾的侍卫一箭穿心。

    前世种种,苦痛难当。

    方如逸望着烛火,安静地坐着,指尖却把掌心抠出了血。

    真是上天垂怜,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

    既如此,她定要换一种活法,斩断元轼的臂膀,无论如何也得保住父兄和自己性命。

    她拿起元轼的问安笺,发现落款是昨日,心里不由地一紧。

    天亮后,宫中就会传下旨来,给自己和元轼赐婚。

    她搁下信笺,眉头深锁。

    元轼自然是嫁不得的,可爹爹最是忠君,重生的事他多半不信,就算自己百般哀求,只怕他也不会忤逆君上。

    退一万步,就算爹爹愿意主动提出不与元轼结亲,但如此一来,方家却会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父兄戎马半生才挣得军功,漠北外的戎族又虎视眈眈,他们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岂可为了自己尽数折损。

    这门亲,要退,但不能无端端地退。

    她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方家是不得已才断了与梁王的亲事。

    天光透亮,桌案上的蜡烛滴了泪。

    她吹灭烛火,趁着烛泪滚烫,将元轼的问安笺揉作一团,封入热蜡,埋进那盆天目松的土里。

    这盆景,她要时时刻刻带着,摆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前世种种。

    屋外传来兄长舞枪的“呼呼”声,她极力按下悲痛,捧出十七岁女儿家的样子,推门出去。

    眼下正值京都春尽,日头起得早,暑气虽未大盛,但也隐隐有了苗头。

    见方孚远打了个赤膊,额间满是细汗,一柄银光闪闪的提卢枪舞得生风,方如逸笑道:“哥哥,都到京都了,你怎不歇息几日?”

    方孚远将手中长枪纳头一扫,堪堪收了势,转身望她一眼,刀锋似的眉间腾了些柔和:“倒是头一回见你起得这般早。莫不是昨日梁王的那盆天目松,惹得你睡不着觉?”

    方如逸心间一痛,身子却扭开了些,脸上做出害羞的模样:“梁王曾经替我解过围,我自然要想法子谢他。”

    “所以想了一夜?”方孚远提着枪过来,故意撞她一下。“想出什么法子没有?”

    “哥哥你打趣我呢!”

    方如逸提起裙摆要去踩他的脚,却被他手中的长枪逼得近不了身。

    她这哥哥从小习武,如今二十四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派不上用场。

    可眼下,这般举止却能让哥哥觉得,她心里是有元轼的。

    “这都进京了,你们两个怎的还同在漠北时那般闹腾?”

    昭武将军方岱从院外进来,背了手站着,一身青古碧的常服道袍穿得十分端正,向来拉碴的髯须也修得齐整了不少。

    “爹爹,你明明是个武将,为何穿得像个文官?”方如逸一面说,一面冲自家哥哥眨了眨眼。“还有这胡子,一到了京都,竟也乖顺起来了。”

    方孚远抱着枪,低头忍笑,方岱见他们两个如此,板正的脸也有些绷不住。

    他本是个豪爽的性子,从不拘小节的,每回进京都觉得麻烦得很,上朝见客,得备上十一二件的衣服去换,离了京又用不上,想想也是心疼。

    他兜住宽大的袖子,坐在石凳上:“我听你们徐叔说,如今京都朝臣都穿这甩来甩去的道袍。我们常年在漠北待着,难得进京一回,不好叫人觉得我们诸事不懂。”

    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子,递给方如逸:“逸儿如今也大了,女儿家头上没个簪子总是不好看。你瞧瞧喜不喜欢?”

    方如逸打开盒子,望着躺在里面的那只金累丝南珠步摇,鼻头酸涩。

    上一世的今岁,镇守漠北的父亲得了晋封昭武将军的圣旨,特特带着她和兄长进京谢恩,也为着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不让她的后半辈子都困在漠北那个苦寒之地。

    父亲虽是边陲名声赫赫的守将,可他一向节俭,又体恤军中将士长年累月地受风沙和戎族侵扰之苦,每月的俸禄一到手便流了出去,她和兄长也一并过着清苦日子。

    她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日夜服侍的侍女,华美精致的衣裳,金银欲坠的头面,只要手边能有几册书卷就够了。

    可直到她入了京都,才知侍女、衣裳和头面,是何等地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