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逸沉思片刻:“没想到陈容容的身份这般复杂,既是曾得功的外室,又是东瀛暗桩。”
她抬头望着江与辰:“你说,何家还有梁王,在这段关系里,会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问住了江与辰。
他不知没想过元轼很有可能牵涉其中,可元轼是元昭的王爷,有钱又有闲,东瀛那个小地方,缺衣少食不说,还经常大犯海境。
元轼没有理由与他们扯上关系。
“会不会是何家?他们同东瀛人有什么秘密的生意往来?”江与辰摸着下巴道。“如今国朝禁了海运,我听说每年都有不少私自出海的商客。说不定何家也是其中之一。曾得功是朝廷要员,手里的私产又同何家有关,何家自然得送一个能捏得住的把柄,到曾得功身边去。”
方如逸颔首:“这般推测,也算对得上。”
她手里没有元轼同东瀛人联络的证据,上一世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一个戎族,多半已让元轼忙于应对,若是再加上东瀛人……他真的有如此多的精力和财力去周旋么?
思来想去,江与辰的话,是眼下最为合理的推测。
“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江与辰又道。“过完年后,何龄要从山南回来了。”
方如逸心中一沉,虽说自己农具生意风头正盛,可从下单到制作,再到交货,时间拉得太长,短时期内无法筹集太多银两。
今岁赚的钱,都拿去买了曾得功手里的铺子,眼下账目上只能堪堪走个收支平衡,能给师傅们发得起工钱,并没有太多盈余。
何龄是带着怨气离京的,等她回来,发现自己这个对头也迈进了商海,她岂不会借机寻出些把柄,拿捏一二是不可能,只怕她要踩死自己,才肯罢休。
“她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把张焦拉下来……”方如逸喃喃道。
“张焦?就是那个极其擅兵策的昭信校尉?”江与辰面露疑惑。“你不是调了武师,去蹲从曾得功那里收来的铺子么?跟张焦有什么关系?”
方如逸眉梢微动,有些吃惊,不过一瞬的功夫,她却点头道:“我就知道,若是请魏临帮忙,自然也瞒不过你。”
想起江与辰今日一露面,就没给元轼什么好脸,她心里隐隐有些信了他从前说过那句“我也不喜欢他们两个”。
她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与辰,迟疑道:“你真的不喜欢梁王?”
“今日我是怎么同他说话的,你也瞧见了,是跟他那个假惺惺的人,称兄道弟的样子么?”江与辰眼底掠过厌恶之色。“元轼这个人,最是伪善,不过长了一张俗气的脸罢了,居然把满京的人都哄得只会说他的好话。”
方如逸甚是惊讶:“你为何说他是伪善之人?”
江与辰忽然低了头,双手不自然地垂下,似乎有些心虚:“魏临他,他喜欢爬人墙头,听些内宅私语。但他怕自己一个人去,万一被捉了,无法脱罪,就……总是拉着我一道去。梁王府的墙头,我也爬过,所以……”
他飞快瞥了一眼方如逸,好像怕自己这般行径,会被她瞧不起。
方如逸却毫无所知,目光沉沉地思索许久:“原来是这样,看来爬墙头也是有些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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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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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江与辰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了地,紧张的神色也舒展开来。
“也不是我非要爬什么墙头,实在是这京中的热闹,都在内宅深处。平日里,一个个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又亲切又和善。回了家关起门来,才露出本来面目。我若不如此,怎能发现梁王其实与何家有秘密往来?”
方如逸的脸色本有些严肃,听了这话,却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能把爬墙头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又深明大义的,古往今来,只怕也只有江国舅你一个。”
这话到了江与辰耳中,便成了一番夸奖,他满心畅快,背手笑道:“人活一世,最要紧的就是这些消息,更别说在京中了。
这段时日,虽然我一心扑在科考上,但你在忙什么,魏临他……他非要告诉我。再加上陈容容与何家的事,我也算参与其中,得了新的进展,自然要来同你说。”
他顿了顿,脸色忽然有些僵硬,迟疑片刻才道:“其实我还知道一件事,原本没打算现在告诉你的,反正再过一个多月,你多半就能知道……唉要不等到时候再说吧……”
“究竟是什么事?”方如逸见不得旁人如此吞吞吐吐。
江与辰上前几步,膝盖微屈,蹲在她面前:“你先答应我,知道这件事后,一定要稳住心神。”
这话反倒让方如逸神思大动,脑中的思绪也乱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到底是什么事!”
江与辰眉头紧皱:“上个月,你哥哥外出巡查时,被戎族一小队兵马偷袭,右臂……中了一箭。”
见方如逸目光怔怔,心口起伏不定,身子不住地颤抖,他飞快道:“不过军中医士已经看过了,只是右臂有伤罢了!不妨事的!方将军安排你哥哥回京养伤,现下多半已经出发了。”
“为什么,爹爹给我的家书里,并没有提及此事……”方如逸艰难道。
“方将军定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况且,你哥哥回京,寻的也不是养伤的名头,而是述职。从漠北到京都,要走近一个月,等你哥哥到了京都,手臂上的伤肯定也愈合了。若是他不说,只怕你根本也瞧不出,就能少些担忧。
不过,我总觉得,既然是家人,那便没必要瞒着瞒那的。在外面受了伤,没法同手底下的人诉苦示弱,要是在血亲面前还是非要强忍着,那多没意思。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
“多谢,多谢江国舅。”
方如逸闭了闭眼,急促地呼吸几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军之人,受伤在所难免,她自小长在军中,见过的死伤悲痛何止千百,哥哥也不是头一回受伤,她得稳住心神才是。
脑中闪过一念,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猛地睁眼道:“若只是右臂受伤,为何不在军中将养,而是千里迢迢回京养伤?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江与辰神色纠结,半晌才摇头苦笑:“还真是瞒不过你。你哥哥的确只伤在了右臂上,可是,那支弩箭有些厉害,你哥哥的右臂至今都没有力气。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还是不行。方将军只好借述职的名头,把你哥哥送回京中养伤,想着京中医家妙手众多,或许会有办法。”
方如逸的身子颤了颤,江与辰忙扶住她,听见她喃喃道:“哥哥他,他最喜那柄提卢枪,若是右臂失了力气,以后还怎么使枪……好好的巡边,怎会突然有戎族来偷袭?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是,是元轼!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快一点把他的臂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