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官差抖开一张写满字句的素纸:“我等是京兆府的衙役。你送来的熟铁,不合军中标规,五军营的工匠告到京兆府,我等特来拿你回去问话。”
说罢,他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似乎怕方如逸这个官眷小姐拒不就捕。
可方如逸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她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去:“麻烦各位官爷了。”
官差一愣,忙道:“只是问话,没定罪之前,不用上枷。方姑娘,请吧。”
方如逸点了点头,跟着官差们离开。
方家的下人们,万万没想到自家姑娘还有被官府带走的一日,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方如逸和官差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许久才反应过来。
今日少将军和大娘子都不在府中,余照和毛大树这两个管家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下人们慌了神,在府中奔乱一阵,总算挨到余照和毛大树回来,一名侍女见了他们便哭喊起来:“姑娘被官老爷带走了!”
余照惊得脸都青了,她去通知了魏临,想着就算熟铁送到了军营里,也不会今日就开工核验,只要公子和大娘子回来,魏临那边也查出动手之人,一定能替姑娘洗脱冤屈。
可没想到官差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余照拼命稳住心神,对毛大树道:“马上出城,去东郊找到公子和大娘子,让他们速速回来!”
见下人们在院中乱跑,她一咬牙,高声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姑娘只是去京兆府答话,官府的惯例罢了。若是你们自己稳不住,在府中闹出什么事来,小心姑娘回来,重重责罚!”
下人们忙低头喊道:“我等都是没见过市面的,还请余姑娘宽恕则个!”
余照挥手命他们下去做事,自己飞快进了方如逸的房间。
她知道方如逸是个再聪慧不过的人,绝不会什么话也不留,方才下人们都说姑娘走得爽快,定是做了万全之策。
一进屋子,她便瞧见桌案上摆着一份密封好的信,封套上写着“方氏女如逸叩上林奉贤大司空阁下”几个字。
林奉贤就是如今的工部尚书,余照略略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姑娘早就写好了陈情书,只是来不及给工部送去。
她把信仔细收好,命下人套了马车,飞快奔到工部府衙,千求万求,又使了些银两,总算陈情书送进去。
到了家中,方孚远和左思音还没回来,魏临那边也还不曾送来什么消息,干等了半晌,她心里越发定不住,颇有些坐立不安。
眼看就要到黄昏,外门上总算传来车马声,她赶紧跑到前院,果然望见方孚远和左思音匆匆下马,奔进院中。
“逸儿怎么会被京兆府的人带走!”
方孚远满脸焦急,他在路上已经听毛大树说了个大概,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仍是模糊。
余照连忙道:“坊里供给熟铁出了岔子,军中的工匠报到了京兆府,官差这才把姑娘带走问话。”
左思音甚是不解:“这批熟铁烧制的时候,是逸儿亲自去盯的,怎会出岔子?莫不是有人暗中下手,把熟铁调包了?”
余照屏退下人,带着他们到厅堂上,关门后才道:“奴婢心里也是这么怀疑的,只是眼下还没有证据,就算咱们去了官府,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姑娘走之前,命奴婢去找魏临帮忙,请他查明真相。又写了陈情书,方才奴婢已经送去工部府衙。”
方孚远疑惑起来:“逸儿怎么如此镇定,还安排完这么多事才走,难道早就料到了?”
“多半是的,奴婢听说姑娘还请杜公子去追驴车,可惜没追上。想来在官府得知消息之前,姑娘已经发现这批熟铁大有问题。”
左思音沉声道:“这件事,除了梁王,再无旁人。我们方左两家素来守正持中,从不结党营私,想来想去,也只有梁王和陈家两个对头。如今他们做了亲,又见我们方家做上铁冶的生意,自然会想法子搅局。照儿,魏临那边还没消息来么?”
余照正要开口,后窗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影灵巧地翻进来。三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魏临,这才放心。
余照脸色一喜:“魏大哥,我们正说到你呢!”
魏临冲他们拱了拱手:“方姑娘的事,我都知了,多半就是梁王做的。我猜铁坊里有他的暗桩,就装作买铁的客人去了一趟,发现库房里的熟铁和模具不一样。”
他解下背在身后的布袋,取出一块熟铁和一个模具,并排摆在桌几上:“你们看,它们的窄边并不一样,说明这块熟铁根本不是用坊中的模具烧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方孚远恍然大悟。“怪不得逸儿那般镇定,想必早就发现模具和熟铁对不上,只是她怎么也不派个人来告诉我们……”
左思音道:“你忘了,坊中有梁王的人,她派谁都不合适。”
“对对对!”
方孚远深吸几口气,自家妹妹遭此大罪,他慌得不行,连稳住心神都有些做不到了。
魏临道:“少将军莫急,既然方姑娘是被冤枉的,只要我们找出调换熟铁之人,送到官府去,一定能助她脱身。”
方孚远仍是忧心:“可梁王这次气势汹汹,必然做了详尽的打算,非要把我们方家踩死不可。那调换熟铁之人,多半也做了防备,岂会那么容易就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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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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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陷入沉默,众人都明白,方孚远说得没错,熟铁之事一环扣着一环,铁坊里的人、五军营的人,说不定还有京兆府中的人,只怕都在为梁王办事。
若是梁王不发话,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易吐出真相。
左思音思忖半晌,猛然间想起什么:“五军营和京兆府,我们鞭长莫及,可铁坊里的人却不难查。今日才刚事发,梁王的暗桩一定也在等消息。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把里面的人都扣住,断了他和梁王之间的往来,再想法子逼他露出马脚,必然不难。”
魏临皱眉一想,觉得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铁坊里的事就交给我,我让手底下的武师扮成左娘子从娘家带来的护卫,行起事来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