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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九斑白的头发一刹那变得花白了。

    他眼珠却不再浑浊,透着一股罕见、从未有过的明亮颜色。

    关风与眼底的黑雾消失,他跪在地砖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师父

    他能感觉到,魔气消亡之后,原本就不多的生命的气息正从李三九的身上飞速消失。

    李三九懒懒地掀起眼皮,望着天穹之上的黑云:老了,懒得折腾,那女人就交给你了。

    他迈动蹒跚的脚步,越过他,朝禅房走去。

    桃桃躺在里面。

    他边走,边喝干手中的烧酒。

    仿佛那酒能赋予他某种力量,能支撑他已摇摇打颤的步伐。

    灵脉破碎,生命力从他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李三九胸膛起伏,停顿住步子,艰难地喘息。

    借着酒力,他撑起枯萎的身体,又朝那间小小的禅房走了几步。

    摇摇曳曳,晃晃荡荡。

    春日的冲虚寺在他眼里变了模样,一切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清风观。

    也是同样的春日,也是同样的暖风。

    幼小的女孩还不及他的腰高。

    她坐在厢房门口的台阶上,安静地吹着他从山下买来的纸风车。

    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眯眼假寐,忽然被她窸窣的动作吵醒。

    女孩玩够了风车,不知从哪摘了朵花插在他头上,咯咯坏笑。

    李三九不耐烦地翻身,留给她一个脾气古怪的后脑勺:滚滚滚,没事就去玩泥巴,别来折磨你师父。

    女孩噘嘴跑了。

    等到四下安静,李三九回头,看见她拿着纸风车靠在花树下睡着了。

    是个讨债的。

    每当她调皮闹腾时,他总这样想。

    可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

    从襁褓,到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几天不见,又会牵肠挂念。

    那年春天,在女孩熟睡之后,他走到树下,将她抱回厢房。

    今年春天,女孩长大了,现在他也抱不动了。

    可总要见上一面。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背后,关风与抵住了寂静之主的攻击,寒凉阴邪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荒凉的寺庙。

    肆虐的狂风吹折了桃树的繁花,纷纷扬扬,落在衣襟,落在脚下,落在他花白的发丝上。

    烧酒瓶从他手中坠落,玻璃炸碎在地,溅起了一地的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