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张会方才对这位祖母生出点儿好感来。
如今老夫人殁了,张会也不是全然不难过,不过更多的,却是疑心。
说起来,这位继室许夫人比老公爷小了近二十岁,现下还不到五十,本来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不想这次风寒倒是严重起来,拖拖拉拉几个月,竟拖成大病症,最终死于高热不退引发的心肺衰竭。
时值游氏待产、赵彤有孕,张仑张会两兄弟不免怀疑府里有人动了手脚,只是一直没查出什么来。
这些却是不能为外人道了。
转而到了灵堂上,白色幔帐将室内一分为二,世孙张仑披麻戴孝持孝子棒在帐外答礼,帐后,则是女眷拜祭之处。
而此时,杨恬也随着徐氏到了灵堂,瞧见披麻戴孝跪在棺木一侧的世孙夫人游氏,不由心惊。
大约因着孕吐不止的关系,游氏原本颇为丰润的身材如今已瘦得有些脱相了,昨夜又整宿未眠,如今脸色蜡黄,未施粉的颧骨上妊娠斑几乎连成了片,双眼哭得红肿,满布血丝,嘴唇也裂出口子渗出丝丝血来,再让丧服一衬,更显得憔悴异常。
论理她已怀胎九月有余,应是肚子颇大了,可不知是不是孝服宽大的缘故,此时她跪在那里,并显不出肚腹来。
周遭来祭奠的贵妇人颇多,游氏这个样子,众人看了不免怜惜,口中夸着游氏至孝,却也劝她多多顾惜自己。
游氏沙哑着嗓子一一谢过,又落泪哭诉祖母待自己如何如何好,她这一去自己如何如何伤心云云。
周围应和劝解之声连连。
杨恬喉头发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呐呐向赵彤道:“大嫂这……”
赵彤也是满脸的疲惫,什么话也没说,只捏了捏杨恬的手。
徐氏已是过去温言安慰了游氏,见堂上人越来越多,便也不多留,又由着赵彤领了她们出来。
出得灵堂,徐氏便开口告辞,赵彤虽是要料理丧事忙得脚不沾地,却仍坚持要送徐氏与杨恬出去。
徐氏叹了口气,握着赵彤的手拍了拍,温声劝她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还要自己多保重。你与会哥儿都叫我一声伯娘,我便作长辈说一句,你别见怪这一大摊子事儿不好操持,你也别事事要强,该歇着便要歇着去,自己身子骨要紧,孩子要紧。”
赵彤闻言红了眼圈,哽咽道:“伯娘句句良言,我岂会不知好歹。伯娘、恬妹妹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
她顿了顿,又去拉杨恬的手,道:“我也不虚说客套话,今儿到底还是委屈妹妹了,回去多用艾草扫一扫,别不当回事儿。”
杨恬叹气道:“好姐姐,便别惦着我了。”顿了顿,到底道:“方才母亲说的话,你也别不当回事儿,不要嘴上应着,却不肯做,莫送我们了,快快回去罢。而且,我们不好劝大嫂子,你也劝劝她,她那个样子……唉,现下你们自己身子要紧,旁的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