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聚茶盏一撂,往后一靠,凉凉道:“就是侯爷听到的意思。那个女人,就是小沈状元退婚的闫氏女。”
张鹤龄脸又黑了几分,“那又怎样,与我侯府有什么干系!”
丘聚慢悠悠道:“那侯爷何必让咱家进来?”
张鹤龄咬了半天牙,方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似是没听到一般,细长的眼睛一眯,打量起室内华美的宫灯,口中兀自道:“抄闫家时,此女险些入教坊。是咱家义子见此女容貌不俗,又懂货殖,才将她弄了出来。
“此女曾与咱家言道,沈源在扬州为官时贪渎枉法,是想求闫家帮着填窟窿才上门求娶。不想沈家小儿一朝攀上阁老府,就忘恩负义悔婚,彼时此女被流言逼得悬梁,堪堪被家人救下。
“后来松江倭乱,闫家子弟闫宝文陷害沈家三子固然有罪,然他本人却并非通倭,沈家翻案后,就把通倭的罪名扣到整个闫家头上,致使闫家抄家灭门。
“先有悔婚之辱,后有灭门之恨。”丘聚眼睛一扫,斜睨着张鹤龄道,“侯爷,你说,这闫氏女口中可会有小沈状元的好话?”
张鹤龄冷着脸道:“这都是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那个沈源,也早就不做官了,又是犯了族规,被关宗祠,也算有个交代了。且一个被退婚的女娘,心怀恶意,攀诬他人,又有谁会信。”
丘聚忽然呵呵乐了起来,直笑得张鹤龄要恼怒了,方道:“想来,张二姑娘是没有写信给侯爷吧,这沈源,在孝中还偷了母亲的丫鬟,致使丫鬟有孕。若闫氏女嚷出此事来,再说这丫鬟怀的是状元公的种,侯爷,你猜世人会不会信?不孝之人何以为官?退一步说,就算是说沈源的种,状元公这名声不也,啧啧……”
张鹤龄是真不知道这事,盖因当初沈瑾早在张玉娴到松江前就已将事情处理干净了。张玉娴也是不晓得的。
张鹤龄一时惊疑不定,不知丘聚所说是真是假。
“侯爷或许不信。不过,侯爷猜,那闫氏女怎么会知道松江沈家后院里的这些秘辛的?”丘聚小小的眼睛冒出精光来,盯着张鹤龄,忽然咧嘴一笑,道:“侯爷觉得是我东厂广布耳目?嘿,侯爷猜错了。一个状元才几品官,我东厂还没这许多人手千里迢迢往松江去布耳目盯个小官儿。
“此女心狠手辣,咱家都远远不及。她早在沈家布下了人,沈家老太太,就是她让人贴加官送走的。咱家猜,她大抵是想用这白事阻了沈瑾的婚事,拖得几年又不知什么变数。只不成想沈源竟为了攀上侯府,推迟了送消息进京。她就索性又压了时日,等着侯府为这东床快婿谋好了高位,方让他一日未坐就得回乡丁忧。”
看着张鹤龄目瞪口呆的样子,丘聚的笑容真诚多了,“侯爷没料到吧?侯爷猜,原本她还待怎样?她是想着,守完老太太的孝,就弄死沈瑾的继母,让他继续丁忧。他父沈源守妻丧也不过一年,还可以再娶嘛。而后再过二年,再杀这继室,再娶再杀,沈瑾这孝也就要一直守下去了。末了沈源不娶也无妨,大不了再杀了沈源就是了。”
“三年,再三年,又三年,拖到朝堂无人再记得还曾有个状元公名沈瑾,拖到张二姑娘人老珠黄生不出子嗣。她闫家上下因沈瑾而亡,她就是想要沈瑾六亲丧尽无后嗣,满怀抱负难为官,还要让沈瑾活着,好好活着,让他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