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觉得沈瑞少年新贵,应是喜热闹好脸面,故此一番搞得场面颇大,就差没清水泼街黄土垫道了。
这是欢迎,要是欢送,准保得祭出万民伞啊遗爱靴的戏码。如此形式主义,这马屁也就结结实实拍在马腿上。
沈瑞沉了脸,冷冷同陈师爷道:“我原不想学张那套质问,但看来这世上脑子拎不清的人实在太多。”
陈师爷笑道:“东家也不必生气,巴结上峰也是人之常情。东家不喜他们务虚这套,点拨一二也就是了。也不必如御史那般苛责。”
小于师爷三十来岁年纪,比所有师爷都年轻,与沈瑞同辈相处,这些天也摸清了沈瑞的脾气,知道他随和,便凑过去笑着道:“招远虽也是山多地少,但田亩还是不错的,东家不若问其耕种,看他待怎答。”
沈瑞也忍不住一笑,故作一本正经道:“多谢小于先生教我。”
小于师爷嘿嘿笑了两声,道:“学生一会儿也去敲边鼓问问那边幕友。”
此地因在登莱边界,常有商贾路过,驿站倒是不小,这一群人还能容纳得下,只是讲究的椅子便没那么多了。驿吏费尽心力才张罗了些体面凳子给诸位大老爷坐。
沈瑞打见到他们便沉着脸,招远知县不明所以,自然小心伺候着,待到驿站大堂按位次做好,招远知县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却听得沈瑞先开口了。
“诸位特地而来,想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府。”
招远知县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滑下去。哪儿来的好消息!!
下头主簿同知县是一条心,见大老爷脸上发僵,忙出来圆场,无耻继续拍马道:“大人来了,就是最好的消息……”
沈瑞淡淡瞥了他一眼,又道:“诸位消息灵通,想也知道,京中特遣两位御史胡大人、张大人到山东。这两位还不曾来过登州,本府在济南府有幸见着了两位大人,张大人曾言不日便要往登州来……”
众人也都知道京里派御史下来了,是查粮仓赈灾什么的事儿,登州虽偏远,但卫所多军屯也多,且因要往辽东运物资,各处物资汇集登州,在附郭的蓬莱县设有多处仓储,巡按御史是必要来查的。
因此便纷纷应声,表示知道此事,又表示已做好了迎接御史大人的准备。
沈瑞脸上方缓和了一二,点点头,道:“既诸位知道,本府也就放心了,想来你们此来也是将各处情况都盘点个明白了,那便将写了文书,连带写一写如今招远各处春耕情况、水利情况、民生情况、有否灾民等诸事,烦劳知县带去府衙,届时本府也会让各县报来,本府与各县知县共商治民大事,今日便暂且不听诸位亲口汇报了。”
招远知县是真坐不住了,众人也都苦了脸,原是想来露个脸,若能同知府吃席,那回去也有得吹嘘,怎知道这小沈知府竟上来就发任务,还要将诸多情况写下来!知县大老爷是不可能自己动笔写的,那得他们下头人层层上报了。
招远知县其实对地方上真是不很了解,因登州多山地,运输不便,驿路不多,而通往登州府城的驿路更只有过招远的这唯一一条,商贾也好,物资也好,都要从这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