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都立心里叹息一声,放下了胳膊,不愿再扫曹颙兴致。他同其他人一样,还以为曹颙是为降级之事郁闷。
兢兢业业埋首案牍之人,因天灾牵连,连降三级,这说起来叫什么事儿?
曹颙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在恼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使人气极。脸上却只是笑,站在那里,接了大家的敬酒,皆是仰头饮尽。
唐执玉见曹颙露了醉态,便示意后边敬酒的属官不要再一个一个的。
这样,三五个人上前,是一盅;七八个人上前,也是一盅,也能让曹颙少喝一些。
曹颙虽有些酒量,但是因心里不痛快,又是空腹,这时真有些醉了。
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个儿失态,直待将大家的敬酒都饮了,方端起一盅酒,对众人道:“同衙两年,承蒙诸位大人关照,曹某这里,水酒一杯,聊表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都站着,跟着饮了杯中酒。
曹颙的身子已经是不稳,闭上眼睛,差点摔倒。伊都立坐在他旁边,忙起身扶住,道:“孚若醉了?”
曹颙虽听得真切,但是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不想开口说话,就听伊都立使人叫了小满、张义等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这一路上,都是“曹大人慢走”、“曹大人保重”之类的离别话语。
曹颙阖着眼,心里却是敞亮的。
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陪谁从起点走到终点,一个都没有。有的时候,只能忍受着孤独,一个人承受。
他不是心硬之人,却怕麻烦束缚,除了家人血亲与至交好友外,不愿去为别人费心思。
只是人非草木,岂可收发自如同本心。
就像这将别之际,曹颙心里还想着唐执玉罚了俸禄,生计艰难,自己已经说得婉转,应不会伤了他的面子吧?伊都立同十四阿哥越发亲近,往后不要受了无妄之灾才好。
主薄秦节是正月里随同曹颙去蒙古的两位属官之一,染了冻疮,近些日子还算见好,也不晓得是否有后遗症。
刚才哭的那个小官是典书老王,须发皆白,少言寡语,对曹颙却是恭敬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慈爱。
曹颙每日所需过目的文书,老王都是早早的整理出来,摆放在其案牍上,不需他费半点心。茶杯热水,也都是预备齐当。
曹颙原还当他巴结上官,虽说能体谅,但是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受着,婉言劝了两遭,却是不见老王有什么变化。
换作是其他人,要是不听劝,曹颙怕是要恼了,但是老王这边,却无法使人生厌。
老王的“巴结”,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刻意讨好,而是无比自然。
人心虽说难以琢磨,但是真心与假意,明眼人还是能区分开来。
这时,曹颙也晓得老王的一些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