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居中坐了,看了看看上坐了一圈的孩子们,又望了望地上那桌,笑着对兆佳氏道:“回想大姑娘出阁,就跟昨儿似的,一晃过了十来年。当初还想着,颙儿他们姊弟几个,不知何时能完成大事,转眼孙子们都进学了。”
兆佳氏看了看桌子李氏右手边的天佑,守着规矩端坐,已经跟小大人似的。自己却只有天护一个孙子,还是丫头生的。长房对二房庶女有养育之恩,曹颐就算偏着些,自己也只能背后埋怨两句,当面是不敢说的;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姑娘,却是也学会高低眼,慢待她这个老娘。
想到此处,兆佳氏不由觉得委屈,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
李氏见她喝得猛,忙道:“慢些喝,先吃几口菜垫巴垫巴,喝急了容易醉。”
兆佳氏瞥了瞥嘴角,道:“这酒水甜滋滋的,哪里能醉人?”说话间,伸手给自己满上,举起酒盅,对李氏道:“嫂子大寿,敬嫂子一杯。”
女儿、侄女都回来了,儿子、媳妇又孝顺,李氏也着实欢喜。见兆佳氏敬酒,她也笑着举杯,干了一盅。
见炕桌上两位长辈喝酒,曹佳氏也来了兴致,笑着对诸人道:“咱们也喝两盅,大冷天,暖和暖和也好好的。”说到这里,想起初瑜还在孝中,道:“弟妹以茶代酒就好。”
曹颍听了,带着几分为难道:“二妹,我喝不得这个。”
曹佳氏笑着摇摇头,道:“大姐姐骗谁?早年大姐姐没出阁前,在机杼社里,也是有几分酒量的。想想当初,咱们掷色子玩儿,输了的小姐有弹琴的,有做诗文的,只有大姐姐同江二姑娘不与众人同。大姐姐不愿在人前卖弄,掷色子输了,就甘愿罚酒;江二姑娘也是藏巧之人,输了就自愿罚金,供大家下次宴饮之用。”
这些陈年旧事,早先还不觉得,如今一提起,曹家几个年长的姐妹都生出留恋之色。
连初瑜与静惠两个,都生出几分羡慕。她们两个,都是在京里宅门里长大,从懂事就开始学规矩,哪里有过呼朋唤友的日子?
还是曹佳氏先缓过神来,看着曹颍,道:“当年大家都是豆蔻年华,如今多是为人妻、为人母。大姐姐成了不会喝酒的当家奶奶,江二姑娘成了坐拥百万家产的孀妇,崔府丞小姐成了官卖的奴婢,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病故,真是世事无常,当初大家伙一块闹腾时,谁会想到这些?”说到最后,已经有些黯然。
“二妹妹是尊贵的郡王福晋,同王爷又恩爱,姐姐心里好生羡慕二妹妹。二妹妹当知足,人不可太贪心。”曹颍看着酒盅,轻声道,像是同曹佳氏说,又像是在自我宽慰,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
“只是换了个大宅子罢了,规矩又多,说话行事都束得死死的,丁点儿错不得。有什么好,就说回趟娘家,也不如大姐姐与三妹自在。”曹佳氏想起父亲白发又多了不少,心里觉得酸涩不已。
见她们两个伤怀,曹颐与初瑜两个忙出言劝解。
四姐坐在静惠下首,见两位姐姐都失了欢喜,拉了拉静惠的袖子,低声问道:“二嫂,大姐姐怎么哭了?是挨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