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众长随中,能跟着出入宫禁官衙的,就有赵同一个。不少人都说,赵同往后是要放出去当官的,因为他跟着蒋师爷学幕,专攻刑名。
熟悉刑名,除了做刑名师爷,就是县太爷能用上了。
赵同是曹家家生子,就算放出去,也没有给别人为幕的道理。想来用不了几年,放出去补个七品知县,也是能的。
胡成那个草包,哪里是赵同的对手,怕是什么都藏不住。
果不其然,就听赵同道:“大爷,按照胡成所述,收的租子多是按照常例,有二十来家,或是田多的,或是……或是家中有少妇的,加了一成到两成不等。逼奸七处,顺奸五处,两处不从。不从的两户,一户退佃,卖了房屋牲口,补足租子,月初迁往他乡;一处是就是郭三家,郭三之妻悬梁未绝。加租与索租饭、车马费所获银两,共计一百三十七两又余,另有鸡鸭羊等,数量不详。”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里掏出本账簿,双手奉到曹颙跟前道:“大爷,这是赃银账目。是胡成怕了同公账混淆,做的私账。米粮银钱都记账,鸡鸭等活物没有入账,具体数目他自己个儿也不晓得。”
一百三十七两银子,这个数目字,平素曹颙不会放在眼中。因为他不缺银子,银子多少,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眼下,曹颙却不敢小瞧这百余两银子。对于佃户来说,有的人家,一年到头,除了租子,剩下米粮也不过是全家果腹,有几个能攒下银钱的?
这一百三十七两银子,怕是十几户人家的全部血汗家底,就这样被搜刮上来。
关键的不是钱,而是那逼奸。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贞节,就算是穷人家,也是看重的。就算那五家顺奸,这背后有多少血泪,那五个受辱的女子,会受到家人邻里什么样的白眼,并不难想到。
没钱置田地,佃地的多是赤贫百姓,那为了躲祸端,卖了房子牲口补了租子搬家的,往后要靠什么生活?
狗仗人势么?
自己如何能自辨清白?装做良善,这外头的坏事,不还是要落到自己个儿头上。
“五十板子,追缴赃银,送官法办。”曹颙将手中账簿,往桌子上一摔,对赵同道。
不只曹元、何茂财,赵同都有些吃惊。
不是有句老话,就“家丑不可外扬”么?惩治一个胡成不打紧,这闹到衙门里,曹家父子少不得也要落下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大爷,不可……”曹元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切说道:“若是大爷着恼,大板子打死了那混账东西也好,万不可经官,老爷与大爷名声要紧……老爷与大爷都是高洁之人,犯不着为个奴才,污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