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听了,有些糊涂,道:“老太爷,不是因为贵妃娘娘么?迎陈公公进府前,奴才打听了一句,他是从皇后娘家与佟家过来。”
杜忠所说,年遐龄先前就有所耳闻。
皇上追封皇后之父原任内大臣步军统领费扬古为一等公,致祭一次修理坟茔,其子孙袭封一等侯;追赠一等公佟图赖为太师,一等公佟国纲、佟国维俱为太傅。
年遐龄所担忧的,正是今日的圣旨上。
皇后娘家兄弟侄儿只袭一等侯爵,自家也是外戚,儿子以贵妃之兄的身份封了三等公,实是太过惹眼。
这之前,年羹尧已获封二等轻车督尉世职,又加了太保,自己也加了尚书衔,已是昭显皇恩浩荡。
今天这道封公的旨意,更是将年家推到风口浪尖。
年遐龄叹了口气,只觉得满心疲惫。他没有再同老管家说话,拄着拐杖去探看孙子。
年熙这些日子,病情加重,并非是因季节变换的缘故,而是因为拖着病体,给父亲年羹尧写了数封长信,耗费心血,疲劳所致。
年熙此时,倚在炕边,口中咳声不断。
炕边有个着桃红色衣裳的丫鬟,二十来岁的年纪,修眉细眼,神态温柔,手中端了温水,每到年熙咳声稍止,就送到年熙嘴边,给他润嗓子。
“大爷心思太重了,老爷体面是好事,二爷、三爷虽在老爷身边受重用,谁也越不过大爷去……”她是年熙身边的近婢,晓得他病重的缘故是忧思过重的缘故,轻声劝道。
年熙听了她的话,唯有苦笑。
他这半月,挣扎着父亲写信,写了有七、八封,洋洋洒洒上万言,就是劝父亲收敛,早日交出西北军权,谋求京缺。
年家如今已成烈火油烹之势,仅次于佟氏,压过太后与皇后家,成为显赫的外戚。
佟氏两代后族,一门两公,孝懿皇后还是今上的养母,有招摇的资本。
年家祖上是包衣,顺治朝因年遐龄之父中了进士,才举家脱了奴籍,入汉军旗。同那些八旗勋贵比起来,年家的根基太薄了。
落在旁人眼中,他这做儿子的,竟是不希望父亲体面似的。
年熙想起继母与几个异母兄弟,只觉得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年遐龄进屋时,就见孙子眉头紧皱,不知在痴想什么,上前道:“百岁儿,莫忘了医嘱,不可费神!”
“祖父!”年熙见他进来,从炕上起身,要穿鞋下的。
“好生坐着!”年遐龄说着,做了个手势,不许年熙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