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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破碎的喉管里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娟跑

    冯小娟顾不得救他,转身没命地奔逃,可解剖楼像是一个偌大的迷宫,无论她怎么走都找不到楼的出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将何文建拖入池子里的东西,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太阳穴突突直跳,厕所里的尸体味越来越浓,天花板滴下的液体也越来越多,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顺着衣领流入身体,触感诡异,像是一双冰冷的手,在她光滑的皮肤反复抚摸着。

    隔着一道门缝,她看见墙上水管出水越来越快,锈水很快溢满了墙根下的凹槽,朝地面铺来,一直流,一直流,流入她的凉鞋里。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锈水,而是何文建给她闻过的大体老师心动脉的血,那味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是血,厕所里全是尸血。

    冯小娟颤抖双肩,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虽然只有一声,但在这诡异的地方足以给她招致灭顶之灾了。

    寂静的男厕突然袭起一阵阴风,不远处的门口响起脚步声。

    很轻,很慢。

    但每一步都踩在冯小娟的心尖,叫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自己这时应该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可她控制不住,虽然怕得指尖都在抖,可一双眼睛依旧睁得滚溜圆,直勾勾盯着门缝。

    那东西在门板外停下了脚步,蹲了下来。

    门缝依旧宽疏,冯小娟看见了它的一只眼睛。

    那么斯文,那么熟悉,可此时,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光。

    何文建的声音从它的嘴里响起:小娟,你跑什么?

    冯小娟嗓子哑着,头皮发麻:是是你你叫我跑的

    是我叫你跑,可是小娟它咧着唇,就如同何文建往常那样笑着,你跑了,我怎么办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绝望地想到,在楼外时就该听那女孩的劝告。

    她不应该进来的。

    *

    承和医学院的解剖楼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经过七十年的风雨吹袭,破旧不堪。

    楼外多年无人打理的花坛不知被谁插了一根地锦的藤,这些年来贪婪地吸取土壤里的养分,此时已绿得铺天盖地,将楼体缠得密不透风了。

    冯小娟记得,进解剖楼之前,薛蓉还曾开玩笑说:你们瞧这地锦,像不像是一件厚棉袄,把这座楼保护起来了。

    话剧社社长武亮是薛蓉的男友,他笑着说:一座废弃了二十多年的破楼,有什么可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