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此罪在邱鲤一人。”
听懂秦右平潜台词,韩盈继续做起来捧哏递台阶:
“邹乐不过是后宅妇人,哪里能敌得过邱鲤的鬼魅心肠?如今邱临已去,总不能再让稚子失母,张延尉,念在邱临和稚子的份上,宽恕她些吧。”
法理的本质,除了维护统治阶层的利益外,还有一点,是更好的稳固社会秩序,这里面涉及的范围极多,不过其中有个小的主攻范围,便是维持家庭的运转,古今一些法律思维一脉相承,后世都会有在需要照顾孩子的情况下,对母亲父亲的犯罪进行轻判,也是如今就有的‘传统’。
尤其是此刻又有韩盈这个‘苦主’主动请求,张汤自然松口,他沉思片刻,道:
“就罚她在每月一旬在闾里舂米,舂三年以儆效尤,再者,邱老翁之死乃□□之故,这八金便与他家赔偿,聊以度日,如何?”
这是确确实实的善举了。
八金,就邱家剩下的这点人数,吃穿个五年都不成问题,而相较于很大可能致死(当场被打死,或者是后期因伤口面积太大感染而死),甚至就算是活下来也有可能残废的鞭笞,每月只罚十天的舂米顶多只是累点儿,更何况还是在闾里,也就是自己的家周围,连路上的时间也给省了不说,乡里乡亲的,哪会像外面的婿吏那样,拿鞭子逼着人一刻不停,动作稍有迟疑就抽上来,半点喘息空隙都不会给呢。
邱临的孝名,再加上大司农亲口许诺邱临的长子,可以去司农府试吏,这么一层可以东山再起的未来,量旁人也不敢欺辱这家孤儿寡母。
韩盈微微笑道:“但凭张廷尉判罚。”
还抱着丈夫尸体哭泣的邹乐,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止住了哭声,她不敢抬头,嘴唇却不停的上下碰着,低声呢喃,如果凑近,能够清晰的听见四个字。
好人。
谢谢。
即便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邹乐对邱临仍旧没有多大的感情,五日不得一见,孝道外包下,两个人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或者说,偶尔在一张床上睡觉的陌生人,而邱临对她的行径算不上多好,会安抚,可遇到生气事情时,也不介意来上几拳。
尤其是最近几年,需要她照顾摸邱老翁对邱临的态度越来越好,而多年以来终于得到父爱的他更加上心,邹乐稍有不对,便是言语指责,若是哪里做的不行,可就要挨打了。
不然,邹乐何至于如此害怕邱临会质问父亲的死因?以至于被邱鲤说动?
刚才那么撕心裂肺的痛哭,与其说是哭他,倒不如说是在哭自己未来惨淡的命运,而现在又有了活路,眼泪自然便开始停止,好在她也明白世道对妇人的要求,没露出什么喜色,只是低垂着头,抱紧了丈夫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