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观察她的脸,她面色暗黄,头发灰白稀疏,已经脱去了一半,明明才四十出头,却老得厉害。她泡完茶就把那些脏衣服全都扔进了卫生间,仿佛是感知到屋里难闻,于是很歉意地解释道:洗衣机坏了,这两天洗不了衣服,晚上我就用手洗出来。
沈冰道:没事,你坐一会儿。
曹丽华坐到沈冰对面,道:你们找我有事儿吗?
桌上摆着一本病历,病例本上写着曹丽华的名字,沈冰翻开一页边看边说:上个月你是不是托菜店老板帮你卖了辆车?
曹丽华露出心虚的表情:是,有这回事儿。
沈冰:车是你的吗?
曹丽华:是我男人的,他前两年喝多了掉进公园湖里被淹死了。
沈冰闻言,抬起头看着她: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曹丽华:他叫左兵,那辆车是他留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
沈冰:车是他买的?
曹丽华:对,有一天他出去,一个多星期才回来,回来就开着那辆车,说是便宜买的。
沈冰:什么时候?
曹丽华稍一回忆:三年前吧,他把车开回来没多久,就喝酒喝死了。
沈冰缓慢地合上病历本,道:你得了白血病?
曹丽华一直在微笑,她向来都是笑着的,因此嘴边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她的笑容很温暖,但是她的眼睛却很苦涩,仿佛她若不笑着,整个人连个人形都维持不住,将变成一滩苦水化开了去。
曹丽华笑道:年前查出来的,现在是血癌晚期,医生说也就年底的事儿了。
沈冰看着她的笑脸,不禁有些动容:你是我见过最爱笑的人。
曹丽华有些羞涩,干枯皴裂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好难看哦,头发没了,满脸皱纹,再不笑着,见不得人。
沈冰问:你卖车是想治病?
或许的因为得到了年轻帅气的男人的夸奖,曹丽华枯瘪暗黄的脸上很浮现出不明显的红色,灰暗暗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摆着手笑道:不治病不治病,给我用太浪费了,存起来留给我女儿。
沈冰想起左菲琳在公安局时全程远离自己的养母,视曹丽华如瘟疫。他心里有点堵,问:左菲琳孝顺你吗?
曹丽华只是笑,不说话。笑了一阵子,眼眶里突然湿热了,道:我生不了孩子,她就是我女儿。我把她从福利院带回家,就得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