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听不清啊,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
姨奶奶指了指耳朵,装聋的模样气得苏建设两口子埋汰她好几句,这才讪讪离开。
姨奶奶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又朝别处打听去,想离开村里怎么也得搭驴车,二人一番询问下来,一路追到了县城火车站,又碰上同乡见过苏茵进去,再一琢磨,苏建设便明白了。
“坏了,这死丫头去京市了!”
冯春秀舔舔厚实的嘴唇,一路赶来县城,她一口水都没喝上,热得冒汗,“去京市干啥?”
“老头有个老战友以前是领导,还给他孙子和那死丫头订了亲。”苏建设啐一口,恶狠狠道,“她还机灵,想去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个乡下人,人家看得上不!”
“那咋办?咱们都收了五十了,人家点名要娶苏茵,那可是二百块钱呢!”
苏建设两口子每天下地干活挣工分,两人又都是爱偷懒耍滑的,一年下来口粮勉强够,余不下什么钱,想到到嘴边飞了的两百块钱,哪舍得放下。
“回去,让富贵写信,我记得老领导在哪个军区。”
“写啥啊?”冯春秀跟在自己男人身后,小碎步撵着路,一时激动起来,那可是领导家!
“就说苏茵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早就和民兵连连长儿子勾搭上,我还就不信了,那顾家能要个破鞋?!”
——
顾家,顾老爷子顾宏凯从屋里出来,七十岁的老领导,一生军旅生涯,虽说一身伤病,可看着仍旧精神矍铄,尤其是双目有神。
“这就是苏家丫头?”
说话声也带着中气,乍一接触倒不觉得年过古稀。
“顾爷爷好,我是苏茵。”
“坐着坐着。”顾宏凯招呼人坐下,自个儿也没要人扶,上沙发正座,腰板依旧是努力挺直的模样。
“像你爷爷,尤其这眼睛像。”顾宏凯想起老战友,不禁唏嘘,“老苏同志比我小八岁,却走我前头了,哎。”
“爷爷走之前还惦记您,想着你们当年一块儿打仗的日子。”
“是啊,那时人也年轻,也有劲儿,天不怕地不怕,打多少仗!哪像现在…”走的走,病的病。
顾家这个点儿,家里只有顾老爷子和保姆以及警卫员在。
两人寒暄一阵,苏茵掏出爷爷当年入伍的军装照给顾老爷子看,更是勾起顾宏凯阵阵回忆。
“顾爷爷,这是我家里自己晒的萝卜干和红果酱,爷爷之前说起您爱吃这个。”
苏茵囊中羞涩,头一回上顾家也没法买什么重礼,倒是想起爷爷提过的这事儿。
顾老爷子看着晒得微微卷曲的萝卜干和红艳艳的红果酱,思绪瞬间回到当年在西南打仗的日子,心头一阵翻涌,“好,你有心了,我想这口想了十多年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老爷子让苏茵安心住下,“这家里人口不多,平时就你叔叔阿姨在,还有我这个老头子,你王奶奶。对了,还有你吴婶。”
顾家住家保姆吴秀芬是顾城媳妇儿王采云娘家的亲戚,嫁了个男人醉酒后爱打媳妇儿闺女,吴秀芬想逃了,却被男人阴魂不散地追上来,过不了一天清静日子。
还是顾宏凯比着枪把人一顿威胁,扬言再敢纠缠就一枪崩了他,那男人这才消停了。吴秀芬摆脱了男人,离异的女人却难养活自己和孩子,后来顾家照顾便过来当保姆,如今闺女已出嫁,吴秀芬也住在顾家,满打满算也跟着小半辈子,刚上了两杯茶就去厨房忙活晚饭了。
“还有就是我孙子,承安,这小子呢,人品你放心,就是年纪轻,不够稳重。”顾宏凯看一眼在旁边沙发座上坐得规规矩矩,却不露怯的苏茵,心下满意,说会儿话就能看出来,是个好孩子,尤其是眼神清明。
他一辈子没少和人打交道,有时候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
“你今年是十八还是十九?”顾宏凯算算时间,应该差不离。
“是十九。”
“承安二十,你们岁数差不多。”顾宏凯越想越满意,“等你们结婚了,他应该就知道男人该担的责任了。”
苏茵:“!”
苏茵万万没想到,顾爷爷刚一见面就这般开门见山,她对自己的家境有自知之明,自己家和顾家差距太大,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爷爷救了顾爷爷一命,顾爷爷也不会一时兴起提出结娃娃亲的事儿。
哪成想,顾爷爷极重诺,自己爷爷却是不愿意攀高枝,直到临终时没法才想着求老战友庇护孙女,不求结亲,只求有个安稳地。
苏茵努力措辞,试图说明自己的想法,“顾爷爷,其实这次我过来一是爷爷嘱咐的,让我代他看看你,见见老战友...”
听到这里,顾宏凯满脸欣慰,又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去送老战友最后一程而遗憾。
“还有就是,不管是爷爷还是我,都知道我们家和您家差距太大,当年定亲的玩笑话,您不用放在心上...”
“胡说!”顾宏凯立时吹胡子瞪眼,眼珠子都鼓了几分,“哪有什么玩笑话?定了亲就是定了亲!谁敢说你,那就是跟我顾宏凯过不去!”
苏茵:“...”
“顾爷...”
老领导的霸气显现无疑,苏茵刚想再解释解释,却突然听到几声吵嚷声,闹哄哄朝顾家涌来。
两女一男走进顾家客厅,苏茵循声望去,见着其中一个年轻男人鼻青脸肿,一旁的大妈正哀嚎着,要找老领导告状。
“顾家的,老领导哎,您看看你们家顾承安干的好事!”
“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我们建国打成这样啊!”
“你们家顾承安下手太狠了!”
顾老爷子听着几人叽叽喳喳说着话,一掌拍在茶几上,“刘茂源,把顾承安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