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紧走一步接了岑喜快步送上来的折子,展开奏折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看了一遍,似不敢信,又看一遍!
“好!”
“好!”
“好一个桑萝!”
他兴奋得在御座前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乐够了,把折子拍岑喜手上:“送下去,给众卿都看看!朕亲封的乡君,真是我大齐的福星!亩产增加,一年两熟,数年不需要休耕,这是让我大齐百姓每年能收获的粮食至少增三成!”
是的,至少增三成,这是保守估计和歙州气候相差并不算大的州县推行,再平均了整个大齐无法推行此法的其他州县估算出来的。如果单只就歙州来说,那是数倍!
至于曾子骞上奏之事会不会不实,以他对曾三郎的了解,不会!
而且,最重要是,琢磨出这二法来的是桑萝啊。
皇帝从未见过其人,然而一个年不过双十的小娘子,又是曲辕犁,又是种薯蓣,又是劁猪法!而且,造纸术!只有他和曾子骞清楚朝廷如今的造纸术从何而来。
一次又一次于农事上、手工业上往朝廷进献的方子,让桑萝在皇帝这里是偏神化的。
所以,曾子骞奏折上看上去那样匪夷所思的数据,皇帝真的信!
……
一众朝臣不敢置信听着皇帝这一串的话,岑喜才下台阶,几位国公、尚书令、中书令、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一帮人连朝中队列都不顾了,刷一下就围了过去。
薛晏和陈尚书官职不是最高,这关头身手却最是敏捷矫健,刚才还吵得须发都快立起来的两个人,眼下动作出奇的一致,往岑喜面前冲,把一帮一二品大员一把子全挤到了边上,两只手同时伸过去,一人抢到半卷奏折。
看到另一只手,侧头一看,极为默契:“一起看!”
岑喜满面带笑,把手一松,折身就回殿上去了。
下边一帮朝中重臣围作了一圈抢看奏折,李瑀品阶不够,可没薛晏和陈尚书那个勇气,他一把拉住曾子骞:“当真有让我大齐粮食至少增收三成的法子?”
曾子骞很是淡定:“自然是真,若不确定我岂敢往京中报来?”
李瑀喃喃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
他当初是亲自去过大兴庄的,大兴庄和外边确实不同,庄里人的精气神,养的家禽牲畜也格外的多,那时一路往沈家去,也看到田地上种了不少东西,甚至开着花,问过身边侍卫,说是一种能做绿肥的野草。
李瑀便没有多想,往会稽去时还惦着要再回大兴庄细看一看的,曾子骞要进京,言语间是造纸术有了眉目,他就再顾不得了。
李瑀跺脚:“当初我该再走一趟大兴庄的!”
再走一趟,亲眼把大兴庄细逛个一圈,眼下才能信、才敢信啊!
……
官员们乱纷纷的抢看奏折,皇帝对这份混乱却是半点不在意,他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粮食,看过曾子骞这一份奏折,皇帝的脑子也转得很快。
这一份奏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法只需正常推行下去,大齐国力至少增三成,什么缺粮都见鬼去吧!大齐各地粮仓装满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意味着百姓富足,随之而来的便是人口的增长!
粮食,人口!
皇帝兴奋得全身都似被按下了个开关,两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往复两次,哈哈大笑起来,心情那叫一个畅快!
等底下几帮大臣都看过曾子骞那奏折了,皇帝已重新坐回龙椅上,看着下方扬声道:“粮食的事如今不需愁了,也别再谈什么加赋,今日开始,我大齐所有州县都可推行堆肥法,和歙州气候相差不大的州县更可二法一同试行,一年两熟,不需休耕,何愁粮食不够!”
“至于今年,众卿家中族中良田美地不少,仓中想必也不缺存粮,便是自家的都卖于朝廷了,三亲六眷、亲朋故旧总还有,朕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自家勒一勒裤腰带也好,用尽人脉去帮朝廷奔走也好,今年的先凑一凑,朝廷真金白银跟你们买下。”
这话说得真给底下一班子大臣面子,换一个解读:一年两熟,你们也别再囤积居奇,越囤越不值钱罢了!
是的,朝廷确实缺粮,百姓粮食不多也不敢卖粮,可占地极多的世家豪族就真没粮再卖出来了吗?不过是囤积居奇,还想等一个更高的价罢了。
这满朝文武,九成皆出自大小世家。
加赋。
呵。
皇帝把近来最会哭穷的演技派及其身后的世家在心中狠狠记下了一笔。
不过再想到粮食丰产,百姓谷麦满仓,连日的不爽都被尽皆冲散了。
底下一帮大臣脑子转得是半点不比皇帝慢,这会儿应诺得那叫一个快:“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话是如此,对于曾子骞奏折中所言,仍是存疑。
事实上,如果排除天气寒冷的州县做不到一年两熟,仅对于歙州百姓来说,曾子骞奏折中所言堆肥法能增产,轮作法能倍收,再加一个不需休耕,这是两倍余再两倍了啊。
就算上等田不需要频繁休耕,那也至少能有两三倍。
可能吗?
天书一样,没人信得了!
这种时候自有马前卒打前战,一位五品文官出列,把话头直指曾子骞。
“曾大人,我观你奏折中说带了两个一直参与了堆肥法和轮作法的大兴庄庄民过来?”
“是,正在殿外。”
“大人不妨请进来,我们也细问一问,这一年两熟,不需休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实在匪夷所思。”
曾子骞有什么不敢的?他看皇帝,皇帝懒得理会那位大臣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反正他自己是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