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桌两旁，立着巨大的香槟塔，晶莹的酒水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周围的宾客无不衣冠楚楚，耳边能清晰的听到酒液自上而下，撞击玻璃杯的声音。

    一侧的小型原形舞台上，身着燕尾服和晚礼服的乐手已经就位。

    钢琴、大提琴、小提琴......，各种乐器在灯光下闪烁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一片掌声里，温焓郑重签下名字，然后与左右交换合同。

    “好字！”周总接过温焓的文件道：“人如其字，足见风骨。”

    邱总也看向温焓的签名笑道：“这字锋利遒劲，和陆总的风格很像啊。”

    温焓赧然，还好没有露怯。

    他能写一手漂亮的英文花体，但汉字写的不好，总是一笔一划的，用陆卓勋的话说和陆小望似的，有一种胖胖的幼稚，丑的和谐统一。

    以往在项目组内无所谓，可出来签字，温焓自觉拿不出手，缠着让陆卓勋帮他设计签名。

    陆卓勋一笔而就，写出来的名字帅气漂亮，温焓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接下来的练字过程却充满煎熬。

    尤其是陆卓勋，险些被温焓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出其不意的笔画顺序弄的强迫症发作。

    温焓甚至琢磨，干脆弄个授权函，授权陆卓勋代替他签字。

    陆卓勋竟然也心动了，可惜行程冲突，只得把着温焓的手练到半夜，这才勉强像样。

    签字仪式结束，三位老总举杯祝酒，宴会正式开始。

    舒缓优雅的音乐在宴会厅内缓缓流淌，身着西装马甲三件套的服务生举着托盘，端着各式美酒，穿梭其间。

    此次过来的都是三家公司的高管，日后肯定要打交道，此时或坐在桌旁，或站在大厅的角落，三三俩俩侃侃而谈，时不时互相客气的递上名片。

    三位老总站在香槟塔旁，互相扫一扫，加上微信。

    “温总年轻有为，是陆氏的幸运啊，你知道五年前陆总就有这个打算，可惜啊......”回忆往昔，周总目中全是感慨，“人才难求，市场上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陆总一直在等待你这样的人出现啊。”

    温焓知道陆氏在软件上面的布局由来已久，却迟迟没有起步，个中缘由却不是很清楚。

    他笑道：“周总过奖。”

    “是啊。”邱总接话道：“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后来集团的策略转变为收购，但是稍微能做出一点成绩的几家，技术能力就那样，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和特文软件这样的企业竞争，一个个报价还都奇高无比，根本不具备收购价值，那时候看中这个领域的创业公司倒是不少，牛皮吹的天花乱坠，你跟他要产品测试，他跟你说未来的项目计划，全是靠ppt骗融资的，可以想见啊，陆总当初发现你的时候有多惊喜。”

    “也没有很惊喜......”温焓转着酒杯道。

    当初陆卓勋看见他的时候不是惊喜，是

    惊吓。

    因为当时他正难产，温焓还记得陆卓勋望向他时的表情，如同看见男人生孩子。

    温焓被自己的比喻笑到，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不就是男人生孩子。

    周总和邱总都是过来人，彼此对望，只以为是新婚燕尔想起甜蜜过往，笑的心照不宣，分外慈祥。

    “说起特文软件，我就来气！”周总的语气带出强烈不满：“那时候在市场上，陆氏工业已经有一席之地，但含嵌入式软件的产品刚刚起步，可是市场不等人啊，仅仅靠电路控制远不能满足市场对产品智能化的需求，嵌入软件势在必行，能做工业软件的就那么几家，当时我们只能和特文软件合作，开始一切都还好，大公司傲慢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后期升级几个功能，对方却要求按照新研发项目重新签订合同，还要求我们一次性支付50%的研发预付款，特文软件的研发费用本来就高的离谱，可我们没办法啊，对方在行业里相当于垄、断，我们前期资金也砸下去了，我们跟他们商量能不能按照产品变更收费，继续保持原先的合同，我们追加产品优化变更产生的费用，结果对方一口回绝，甚至私下威胁，说有办法绕过原先的合同，连谈好的维护服务都不再提供，明摆着欺负人啊！”

    “所以啊，温总，我和老邱是真盼有你这样的人早日加入陆氏，盼望xh能快点起来。”周总语毕，朝温焓举起酒杯，将杯中的葡萄酒全干了，“我代表陆氏工业谢谢你。”

    温焓也痛快的干掉杯子里的红酒。

    几人哈哈一笑。

    邱总畅快的呼出口气，“陆氏工业是毕竟是老牌企业，特文软件能客气点，当初陆氏精密才真憋屈，那时我们刚刚起步，第一代产品至关重要，也是和特文软件合作，开发到后期，硬件和他们的软件接口居然出现适配问题。”

    温焓皱眉道：“相比于改硬件，软件接口好改，而且所花的成本不高。”

    “是啊，而且既然是合作开发，初期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原型样件的技术要求里面，大家只对产品主要功能做约定，对于详细接口，双方只定义了可以选用的接口类型，而且我们硬件端的接口也在对方提供的选用范围内，合同也约定了由我方引起的产品变更该走的处理流程，以及我们应该支付的费用比例。”

    温焓点头，“如果事先约定好不同的接口类型，那么软件端应该提供不同的接口，实现与各种硬件的快速适配，而且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客户支付变更费用。”

    “唉，我们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主动提出只要对方配合项目开发时间点做相应更改，我们可以支付变更产生的费用。可对方就是不肯配合，硬是要求我们改硬件，可是硬件已经出来，代表着硬件前期的设计、验证，甚至几个亿的产线我们都投下去了，那是实实在在的成本啊，我亲自去跟对方谈，结果你知道人家说什么？”

    既然已经建立合作关系，就是共赢的利益整体，这种不顾合作方死活，钻合同漏洞，以大欺小，甚至故意下绊子的方式，实在让温焓难以接受。

    陆氏精密和陆氏工业还有陆氏保驾护航，可以想见一些中小型企业在面对特文软件时是多么无奈。

    邱总越说语气越愤慨，“人家跟我说，‘邱总，老话说得好，一流的企业出标准，二流的企业出品牌，三流的企业出产品。我们特文软件是行业标准的建立者，既然贵公司涉足这个领域，就应该遵守我们制定的标准，而不是让我们去改，改也可以，但要按照新的研发项目收费，重新签订合同。’”

    温焓惊讶道：“因为一个接口的更改，要重新收整个项目的开发费用？”

    邱总慨叹道：“是啊，我说合同里面很明确，这属于产品变更范畴，不属于重新开发，结果对方反问我，‘市面上的螺丝钉分为m10，m12，m16，代表不同的标准型号，难道贵公司在设计之初不知道选用标准的螺丝钉吗？’，简直欺人太甚！”

    这话听着有道理，实际强词夺理。

    邱总说的接口情况绝对不能和早已形成国际标准，而且写入学生教材的螺丝钉标准型号类比。

    特文的企业内部标准远远不具备这样的约束力。

    周总接话道：“陆氏企业都这样，其他中小型企业的困境可想而知啊，现在你跟特文软件签订合同，对方是名目仗胆的把自己的企业标准列为合同的补充条款。”

    “您是说，特文软件把自己写的企业标准列在合同里，来约束对方企业，这件事陆卓勋知道吗？”

    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霸道形容了，温焓简直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