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本这样才好看。”
“一部电影的拍摄,无非是要留下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一句令人惊艳的台词,一个让人铭记的场景。”
“这部电影里面,江初眠这个人物,如果能够像我所说的一样活过来,那么这部电影才能称得上是有意思。”
“否则,只不过是较为复杂的时代爱情,是四角恋或者三角恋罢了,所谓的时代,也不过成为了一个噱头。”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疾不徐,温温和和。
然而说出来之后,却让陈述头脑发震。
就连郑生雪也望着虞渔,陷入了某种失神。
“我要那些人回忆起江初眠这个人物的时候,便同时想到各种陈旧而美丽的东西,譬如一株古老的桃树,一个雕花的门阁,鬓边艳丽的钗子,黄昏,春天,油纸伞,绸缎,雨天。以及,每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些人便会想起江初眠。”
“我要她与那些旧影般的隐喻挂钩,成为复杂的集合体,成为那些人一生也忘不了的旧梦。”
“那些剧里的人是这样,那些看到江初眠的观众也是这样。”
“这便是我想的东西。”
明明她的话语温和如同流水一般,然而郑生雪和陈述竟同时从里头听到了某种极致的把握。
那潜藏在她乌黑的眸子底下的情绪,似乎顺着她的话,一同散发出来。
郑生雪忽然道:“你说的……很难表演出来吧。”
“但影视剧里,确实从来没有你所说的江初眠一类的形象,那些民国美人,最多只是红唇旗袍,美的古典一些而已。”
“如果真的能演出来,也许……”
郑生雪想起虞渔表演的第一场戏,如虞渔所说,那真的是她福至心灵,她同一个天才一样,将她所想的那种江初眠演活了,并且还令人震惊地让江觉也自动改变了台词,创造了新的台词,可是这样的福至心灵回回都会发生么?
“如果要现在改剧本的话,恐怕很难实施,也很难操作,且你所说的那种美人,的确听起来……十分令人心动,可是想是一回事,是不是真的能在整部剧里突出她这样的形象,又是另一回事了。”
“很难实施,且拍出来也不一定具有信服力,如果让小将军,徐胥城,乃至于另一个女主角夏敏,都对她喜欢得不得了,在观众看来,恐怕是异想天开。”
“如果整部剧都围绕着江初眠去展开,那若是谁都爱她,矛盾如何展开呢?”
其实郑生雪听了虞渔的话很心动很心动,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虞渔只是一个演员,就算她真的能将她所想的那种江初眠演出来,那后续的剧情呢?整部电影的架构呢?这些都如同泡沫一般漂亮和虚幻,她几乎是忍痛戳破了它们,然后一一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可能。
陈述说:“郑导考虑的是整部戏,毕竟现在要将剧本全部改一遍,太不现实了。”
“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听到你对江初眠的解释就好了。”
陈述和郑生雪的话说完,虞渔脸上却并未浮现出失望。
她不过是一个演员,也不过是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她能做的都以及做了,至于别的,她也再做不了,可他们不知道,虞渔以那样的人设经历了比这剧本波澜壮阔百倍的人生,且那些情节,都完全由她本人设计和主导,她怎么会不知道整个剧情怎么架构呢?
所以,虞渔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她说:“郑导,陈编,现在也不晚。”
“其实我不止构思了开头的这一段剧情,所有的剧情,我都构思了一遍。”
“我看了不下二十本关于编剧的书籍,只是我的专业是声乐,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找到一位老师真正的指导我。”
说着,她看向陈述:“陈编,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收我做您的学生么?”
“我看过一些您改变的剧本,觉得您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虞渔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两个人几乎都再次呆了呆。
什……什么?她的脑子里现在有整部电影的完整的剧情了?而且听她的意思还要改写整部剧本?
看了关于编剧的二十本书籍,又要拜陈述做她的老师……
郑生雪有些头疼。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陈雍年推过来的人,在剧组拥有特权,她这样的身份,要是在剧组提出一些对某个片段的戏不满意并要求改的要求,她也会基本满足,但是……
“你是不是想重新写这个剧本?”
陈述问。
虞渔点了点头。
郑生雪笑了笑,说:“但是你知道,现在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就位了,整个剧组的场地都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我们再怎么能改,也不能推迟拍摄的计划……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电影。”
郑生雪的确欣赏虞渔,然而她并不会因为虞渔而拖掉整个剧组的进度,所以此刻她虽然没有说那些刻薄的话来打击虞渔的信心,但是也只不过换了个方式来表达同样的意思。
这部戏不是围绕着虞渔一个人转的。
如果是普通的年轻女孩,听到郑生雪这番话之后,估计要尴尬羞愧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然而虞渔却并没有。她歪了歪脑袋,反而不再一味地表示谦逊了,而是直接问:“需要多少钱维持进度呢?我可以提供。”
然而这话只有让郑生雪更生气的分。
这女孩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这哪里是钱的问题。
可虞渔下一句话便将郑生雪的心声说出来了。
“钱固然对郑导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圈子里头都传郑导的电影这辈子都要被徐柯南导演压上一头,难道郑导也从来没想过要突破,做点新的,让世人震撼的东西么,难道郑导从来没想过扳回一城么?”
“或者说得更远一些,在电影史上永远留下你的名字,郑导不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