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初站直身体,感激地说道:“袁伴伴慢行。”
看到马车离开,秦朗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不是说要过了元宵节才回来吗?怎么今日就到了呀?”
萧子初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吐槽,秦朗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吐出来了:“可别提了,家里乌烟瘴气乱成了一团,多待一天都是煎熬。母妃平日里多淡然,这次也忍不了了,只说让我早些离开,别莫名其妙卷入了是非中。”
说完这话后,萧子初委屈地看向了简嘉:“姐姐,家中有吃的吗?我赶了一夜的路,好饿哦。”
简嘉看了看萧子初的脸,果然发现他的小脸瘦了一点:“有,昨天刚做的鸡蛋糕,又香又甜,快吃两块。”
一连吃了两块鸡蛋糕,萧子初才舒坦了一些。他坐在熟悉的小凳上,开始长叹短吁,说萧清旭坏话。
原来萧清旭将柳思瑶带回宫中之后,闹了很多事出来。太子失去了记忆后非但不低调,反而带着柳思瑶到处晃荡。无论是宫宴还是家宴,每一场宴会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得带着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妃”刷一下存在感。
“那柳思瑶若是个乖巧懂事的也就罢了,偏偏说不得碰不得。前几日皇后在后宫宴请命妇,只是轻轻点了她两句,她哭成了泪人。太子不分青红皂白,以为张家姐姐欺负了柳思瑶,大闹宴会不说,还拽着张家姐姐要与她退婚。”萧子初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半晌后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张家姐姐高门贵女,最是贤淑端庄,被闹了个没脸,回家想不开悬了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萧清旭这么没分寸?!”竟然逼得未过门的太子妃悬梁自尽?!
萧子初摇了摇头,唏嘘着:“还好张府仆役机敏,救得及时。要不然张阁老就要痛失爱女了。我出宫拜别父皇时,正听到张阁老在御书房同父皇哭诉。可惜……”
简嘉眉头一皱:“天子为了保住太子,不愿意管这事?”
萧子初神情凝重:“若只是为了遮掩,不想管这事也就罢了。父皇他沉迷于长生之术,神智昏聩,与朝堂有关之事高高挂起。张阁老哭诉许久,都没能见到父皇。”
“我本想将太子做的恶事告诉父皇,母妃得知之后却不让我说,她说朝局诡谲,让我赶紧离宫安心求学,不要卷入是非。”
这个年是萧子初过得最糟心的一年,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想嘶吼,想呐喊,却不知该对谁发泄情绪。他只能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在羽翼未丰之前早早离开保全自己。
简嘉抬头看了看苍蓝色的天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子的萧子初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只希望和平的时间长一些,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
过完元宵节,新年就算正式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二月秦朗经过连续五场考试之后,顺利通过了县试。四月,又经过了三场考试通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
一连通过两场考试,不光秦朗信心大增,就连范夫子和萧子初他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督促着秦朗更加用心地学习,想让他一鼓作气通过十月份的院试。
秦朗也不负众望,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成长着,几个月的时间,不光学识上有了飞一般的进步,就连身体也像雨后的小笋一样蹿了半个头。
时间在草长莺飞中流逝,眨眼间就到了七月。
帘外雨潺潺,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水量比往年汹涌。一个多月的雨落下,秦家院中的石板上生出了碧绿色的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简嘉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桶小心翼翼地准备往台阶下走去。这时就听秦二叔的声音从东厢房下传来:“嘉儿,你放着别动,我来。”
说着二叔几步上前,从简嘉手中拎起水桶快步走到了水井旁。水井中的雨水离井口只有几尺,稍稍弯腰就能取上清亮的水。简嘉还没来得及给二叔撑伞,就见二叔已经提着水回到了廊檐下。看着一大桶清亮的水,她不由得竖起了拇指,眉眼弯弯,“二叔老当益壮!”
秦二叔哈哈笑出了声:“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像易儿那样精壮有力,现在不行咯。”说着他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易儿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添好水吗?”
简嘉笑道:“添了的,只是做豆腐嘛用水多了点。说起来秦易今天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镖局业务繁忙,秦易经常忙得深夜才到家,等简嘉醒过来时他又早早出了门,长此以往也太辛苦了。她已经开始考虑在鸡鸣镇上先买个小房子,让秦易不方便的时候住在镇上,省得来回跑。
二叔也不知秦易什么时候出门,看了看瓢泼的雨水,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雨再不停,外头怕是要发水了。”
简嘉苦笑一声,无奈道:“已经淹了,你知道范家庄下面那个庄子吗?今天早上我送朗儿他们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下面的水面已经和田埂齐平了。”
他们家地势高,对过多的雨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住在地势地处的人已经出现了受灾的人了。二叔感慨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去年他们家囤了不少粮食,风雨再大,他们一家人也有饭吃。
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范长喜着急的呼唤声:“秦娘子,秦娘子你在家吗?”
简嘉快步走出了大门,不等她寒暄,范长喜便急急地说道:“秦朗突然晕倒了!你快随我走一趟吧!”
简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马上就来。”说罢转头对二叔道:“二叔,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朗儿。”
等简嘉赶到范家庄时,秦朗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的脑袋上扎了十几根银针。范府须发皆白的府医神色凝重,正挨个儿缓缓转动银针。
萧子初和范成章急得眼眶通红却不敢高声说话,方才夫子正在授课,朗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夫子”,然后就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无论他们如何呼唤,朗儿都没有回应他们,他手脚冰凉,呼吸微弱,看着像是要……
范夫子垂着手,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李太医,现在怎么样了?”
李太医侧过身,摸了摸胡须后眉头微皱:“这孩子,似有先天不足之症哪。”
萧子初恍惚地问道:“什么不足之症?严重吗?”
李太医为难地挠了挠额头:“如果老夫没号错脉的话,这孩子应是早产儿,早些年怕是身体亏损没得到好照顾,身体留下了隐患。如今到了抽条的时候,埋藏在体内的问题爆了出来。”
范夫子连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
萧子初和范成章两立刻哭成了泪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一起上课。”“什么不足之症这么严重?朗儿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怎么就有问题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简嘉伸手摸了摸秦朗的手,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冷冰冰的躺下了呢?摸了摸秦朗的脸颊,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似的,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朗儿还能治吗?”
脸颊上像是有虫子爬过,简嘉下意识抬头擦了擦,手背上只留下了透明的泪珠。她怎么又没出息的哭了?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记得原著中,秦朗是在简嘉过门之后的第二年离世的。难道秦朗还是逃不过剧情的控制吗?这么努力勤劳的一个孩子,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还是逃不脱早夭的命运吗?
“这不公平,朗儿还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启。怎么就不能治了?”简嘉握着秦朗的手,尝试着去摸秦朗的脉搏。虽然脉搏很弱,可简嘉确实感觉到脉搏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落着泪一边问李太医,“你到底行不行?你如果不行赶紧让,我要带孩子去看大夫。我要带他去找能治病的医生……”
眼看屋中三人都哭成了泪人,范夫子偏过头擦去眼底的泪珠,难得对李太医板了脸:“到底能不能治!需要用什么药,开什么方,你只管说!”
李太医啧了一声,慢吞吞说道:“你们这群人哪,肝火太旺。我什么都没说,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搞得人好像救不回来似的。”
“人没事,救回来了。只是我不太擅长孩童体虚调养,正在头痛开什么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