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秦朗闭上嘴巴,任凭景安帝如何说好话,他也坚决不开口。直到转过街角看到畅言斋后,秦朗才指了指畅言斋的方向:“喏,那就是畅言斋了,你看到了吧?我就不送你过去了。以后出门你记得在身上带一块糖,一块就够了,不要太多,不然你吃多了容易胡思乱想。”
景安帝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忍不住揉了揉秦朗气呼呼的脸颊:“你这小家伙有趣,难怪老范和小九那么喜欢你。好啦,朕不逗你了,送你个东西,以后有空入宫找小九玩。”
说罢景安帝从袖中摸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塞到了秦朗手中:“喏,拿好了,世间只此一块。”
秦朗此刻已经愣住了,他捧着玉佩歪着头看着景安帝,他身边站着两条同样歪着头的狗。一人二狗都是同样的懵逼,景安帝再一次笑喷了:“哎哟,太好玩了。小秦朗,醒醒。”
秦朗在脑海中疯狂的回忆着方才他说过的话,复盘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该不该跪。眼前这人是子初的爹爹,是大景的皇帝。他刚刚是说……皇帝吃饱了撑得?还说了两次。
看景安帝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生气,秦朗才将自己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他大大方方地收了玉佩,掀起衣摆正准备跪下时,景安帝却伸手扶住了他:“今日微服出行,不要泄露朕的身份。”
秦朗站直身体,应了一声:“那我……”回味了一下好像说错了什么,秦朗改口道:“草民送陛下去畅言斋?”
景安帝捏了捏秦朗的脸颊,“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如果你和君王的意见不和,君王非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该如何是好?”
秦朗想了想后清清嗓子,老实道:“回陛下,草民有手有脚,自己会跑。”
景安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新奇的回答,他瞪大眼睛:“跑?跑?”
“不光会跑,还会带着全家人一起跑。”秦朗解释道,“违背了我的良心和道义,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我不做,家人性命堪忧。我做了,余生将会寝食难安。做与不做都为难,至少我要先保护好家里人。”
景安帝眯着眼,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嗯!有道理。自身都难保,如何帮助别人?没想到你年纪虽小却很通透,真不错。”
秦朗的话还没说完,“等我将家里人安顿好了之后,我还会回来。”
景安帝愣了一下:“嗯?跑都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秦朗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小民犯错损失不过一些银两,君王犯错就会引来生灵涂炭。如果我这条命能换来君王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死就死了吧。夫子说,君子要死得其所。为了良心和道义死,就是死得其所。”
“兄长和姐姐常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我是很想做贤臣的,可是如果真到了需要我以身证道的那一天,我希望能用我的死救下更多的人。”
景安帝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秦朗红红的眼眶。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秦朗的软发:“秦朗,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贤臣。你会遇到一个贤王,帮助更多的百姓,成就更好的大景。”
秦朗偏过头擦去了眼中的泪,他笑了笑用力地点点头:“是的!我和子初约好了,我们一个做贤臣,一个做贤王爷。”
景安帝眉头轻扬:“哦?子初?子初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眼看接自己回去的轿辇已经在畅言斋外停好了,景安帝笑着弯腰:“最后一个问题,小秦朗,你方才为何说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我可是一个成年人,你还是个稚童。若我真是坏人,你轻松就能被我制住了哦。”
“就凭你身上的小弓?还是这两条悍勇的大狗?亦或是小小的匕首?不要小看成年人的力量啊。”
秦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低声道:“兄长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在我的匕首和箭矢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轻轻划一道口子,成年人也得毒翻。”随即他解释道:“陛下您放心,我的匕首有刀鞘,箭矢上也裹了黄麻纸,一般不伤人的。”
景安帝:!!!
好险!秦家两兄弟都不能小觑啊!
作者有话说:
秦朗:一觉醒来,我的防身武器被偷走了。tat
第90章 第九十章
◎富贵迷人眼◎
景安帝出门逛了一圈, 倒霉的却是萧子初,一回宫他就给萧子初找了好几位夫子,还把萧子初叫到御书房骂了一顿, 说他只顾玩耍荒废学业。那一天御书房内外的人都听到了萧子初的哭声,九皇子怀抱着厚厚的作业本,扯着嗓子从御书房嚎到了点翠宫。
九皇子今年过年没法休息了, 他会在漫长的作业中度过不太快乐的时光。心疼皇子的纯贵妃觉得不能让儿子一个人煎熬, 于是向圣上讨了两个人入宫陪读。秦朗和范成章就这样被迫入宫, 以后他们只要有空, 就得跟着萧子初一起上课。
看到都城中传来的消息秦易和简嘉二人面面相觑,想着多学点也是好事, 朗儿能入宫陪读,比他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自学要强多了。
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极有政治头脑的三娘却敏感的意识到:风向要变了。
景安帝不管事,如今的朝堂上三足鼎立。趁着大皇子和太子斗得水深火热之际, 长公主的地位正在水涨船高, 加上她收养的孩子正是当时被景安帝厌弃的五皇子,最终谁能上位还是个未知数。
向来醉心修仙不管朝政任,由子嗣们自由生长的景安帝竟然给萧子初请了大儒来,他真的只是见不得子初课业不好吗?
三娘随手将叠好的信纸支在蜡烛上,跳跃的火光舔舐着散发着淡香的信纸,明黄色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跳跃着。当信纸成为一团黑灰时,她轻轻弹手, 柔声道:“很好。给清宴传讯,让他呆在京畿大营中, 除非帝王召见, 否则不要回家。”
沉香垂手, 眼神中有些不赞同:“长公主,往年您和世子离得远,逢年过节他回不来也就罢了。如今离得这么近,您又如此思念他,让世子回来住一晚,陪陪您都不行吗?”
三娘笑微微一笑:“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静,要忍。我们这位皇帝啊,看似仙风道骨,其实最是凉薄。你真当他不管朝局?不,他看得比谁都透,太子和大皇子的小打小闹,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一旦触及到了他的位置,萧景平就是最好的例子。”
淮王爷萧景平,说起来还是他们的手足兄弟,景安帝连一杯鸩酒的体面都不给他,而是将他推到了断头台上,让那么多人看到他尸首分离。
“什么手足情深,什么一母同胞,都是假的。我如今扮演的就是淮王爷的角色,是他用来制衡大皇子和太子的工具罢了。你真当他是为了补偿我,才让清宴做京畿大营指挥使的位置?并不是,他是在试探我,也在试探清宴。”
“低调些好,再忍一忍就过去了。”三娘轻笑一声,看向了窗外的铅云,“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不差这一时了。”
沉香姑姑满眼都是心疼,看着三娘落寞的背影,她换了个话题:“长公主今日可曾收到郡主的信件?”
提到简嘉,三娘唇角忍不住上扬:“嗯,收到了,他们已经到家了,说是今日要在家打年糕,等做好了就给我先送来一桶,让我先吃着。”
沉香姑姑笑了:“郡主孝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您。”
三娘“嗯”了一声后,轻轻叹了一声:“今日,我时常觉得亏欠了嘉儿。虽说我将她从山中带到了繁华的都城,给了他们小两口身份和地位,可也让他们卷入到了是非中。”
“这次回去,不知嘉儿看到花团锦簇,是高兴还是烦恼啊……”
*
一夜之间温度又降了不少,起床时,简嘉就看见头顶堆积了厚厚的云层,看起来又要下雪了似的。简嘉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脸颊:“可千万不要下得太大。”他们还要返程,要是雪下大了,俊俊和俏俏赶路要受罪了。
烟囱中冒起了袅袅炊烟,简嘉搓着手沿着回廊向着厨房走去,期待地问道:“秦将军,今天早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