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这回说话又重新温和起来,“这算什么麻烦事呢?跟四妹妹的一生比,其实是算不得什么的。”
刕鹤春被她温和的语气顺得也安神下来,道:“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女子实在是不懂得男人,他道:“她若是介意,等她嫁过去之后,还会有下一个梅兰竹菊。又不是这次散掉之后就没有了。到时候别说梅兰竹菊,还会有春夏秋冬呢。”
折绾推了推茶杯:“但你去说了,他顾及咱们是英国公府,到底还要给四妹妹几分面子的。只要梅兰竹菊少一点,以后四妹妹就好活一些。”
刕鹤春却不这么看,“不过是妾室罢了,都是些玩意,你们女人的心眼却跟针尖一般少。”
他道:“没有哪个男人把妾室当回事,等出了事,你信不信,第一个卖的就是她们。你让四妹妹放宽心,这不值得她去多想。”
折绾没有回话。确实如刕鹤春所说,四妹妹介意了一辈子的妾室,在诚意伯家分家的时候全部发卖了出去。
刕鹤春觉得这些女人在家里没事做了所以想出一些事情来做。
这算什么事?
但还是去单独找到诚意伯嫡幼子喝酒。他在一般人面前还是很唬得住人的。英国公府大少爷,越王伴读,国子监出身,科举取士,太后和陛下身边的红人,都察院三品左佥都御史,任何一个名头都能让偏远之地的侯爵慎重。
能说上英国公府的姑娘,李嘉勤也是乐意的。他虽然是诚意伯家的嫡子,但没有功名,将来也不承爵。母亲说,英国公府如今势头正好,府里却只有四个姑娘,“只要将来你能跟她家里的兄长们搭上话,那就行了。”
李嘉勤自己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明家亲戚说刕鹤春亲自出来打听他之后,他就很乐意这门婚事了。
——能让嫡兄在年尾的时候还出来请人吃酒,看得出来是有交情的。
李嘉勤认定了刕鹤春会再来找他,他道:“当初姐姐嫁人之前,哥哥也是接二连三出去打听,还约姐夫见过面。”
母亲便笑着道:“那你准备准备。”
果然,刕鹤春就来了。
先是喝酒,两人交谈甚欢。李嘉勤对京都的情况不太熟悉,刕鹤春为他解惑,酒过三巡,两人看着都要拜把子了。刕鹤春就道:“我听闻你是个浪子?”
李嘉勤本是有三分醉的,这下子吓得直接将被子掉在了地上,道:“不敢不敢。”
刕鹤春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多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若是成家之后,还像以往那般玩,怕是要被人诟病的。”
他带着三分酒气,“你还年轻,只有十六岁,就是过两年回头是岸也来得及。”
李嘉勤试探着问,“如何回头是岸?”
刕鹤春:“哥哥我是过来人,这些花儿草儿的,通通的送出去才是正理。”
李嘉勤半天没有回过神,“送出去?”
刕鹤春:“玩物丧志啊,你若是想往高处走,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笑着道:“但这也是我一家之言。我今日是自己出来找你喝酒,别人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说出去,免得家里人说我喝酒误事。”
李嘉勤回去都是懵的。他母亲等在家里面,问,“说了什么?”
李嘉勤:“叫我不要玩物丧志……”
他把话说给母亲听,“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诚意伯夫人一琢磨,道:“怕是叫你把妾室散了。”
李嘉勤皱眉,“他怎么还管这个?”
诚意伯夫人拍他一巴掌,“你懂什么,好人家养闺女才注重这些。他这是真心疼自己的妹妹呢。这般才好,不然他要是对四姑娘不闻不问的,咱们以后能求他什么?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咱们要的可不是面子情,是能帮到你的大舅子。”
这般一说也是。
诚意伯夫人就道:“你这个蠢货,也不知道当场就应下。”
李嘉勤却舍不得自己的妾室,“她们都跟我多久了,总不能舍弃她们吧?”
又被诚意伯夫人打了一下,“女人算什么?等你把人娶回来,你非要纳妾,她难道还能拦得住?且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玩物本就丧志,我早就叫你读书攻取功名,你却不肯……”
李嘉勤只能耷眉丧眼的点头。第二天特意等在都察院外头,等到刕鹤春一下值,便亲热的过去,“刕大少爷。”
刕鹤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笑着道:“你我兄弟,何必见外,叫我刕大哥就好。”
办成了一件事情,刕鹤春回来交差的时候也得意,“他算什么好东西?也值得四妹妹如此慎重对待。”
一个没有志气的怂货罢了。
折绾:“也没见你对四妹妹的亲事上心。你既然看不起这个怂货,你去为她找个好的回来?”
刕鹤春:“火气那么大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帮你把事情办好了吗?”
折绾:“四妹妹不是你的妹妹?”
刕鹤春摸摸鼻子,“你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折绾却想起了今日玉姐姐跟她说勋国公的话。
“勋国公还不同意呢,觉得我们是胡来。我们算什么胡来,不过是让他在三娘面前开个口,说他对珑珑的死很愧疚罢了。”
“他难道不应该愧疚吗?”
玉岫道:“我之前还觉得他人也挺好的。珑珑去世了,三娘伤心,他便由着她,什么事情也依着她,做什么都随着她去。看着也很宠爱三娘。可今日我是看出来了,他实在是自私。”
折绾便跟着生气:为什么就不承认自己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女儿呢?
她突然还想通了一件事情——刕鹤春为什么就不觉得长姐过得不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