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早上又买了些新鲜荷叶和莲蓬,应季的食物自然要在最合适的时节吃。
思菱和周尧负责剥莲蓬,把一颗颗莲子去了外皮和莲心。姜菀则将晚食的配菜准备好。
上回买的薜荔果,姜菀按着那妇人传授的经验,耐着性子用薜荔果籽搓了不少冰粉出来。
夏日吃冰粉最是爽口,即便不加什么其他的配料,只浇些糖浆上去都值得入口。街市上卖的那些琳琅满目的水果,任意排列组合,都可以搭配出相当多数量的冰粉出来。
姜菀想了想,正好前几日买了些芒果、椰浆,正好可以做一个简易版的杨枝甘露冰粉。至于荷叶,上回做了荷叶鸡,今日就准备些荷叶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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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各家店铺都点起了灯火。
有了兰桥灯会和白天那一阵热闹做铺垫,加之姜菀又发放了不少宣传单,晚间光临食肆的客人数量颇为可观。新店开张,也有很多喜欢热闹的人来尝尝鲜。
食肆内香气缭绕,姜菀在厨房忙碌,思菱和周尧则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大堂与后厨之间。
写有桌牌号和所点菜肴的单子递到了厨房,姜菀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思菱用木托盘盛着,有条不紊地送去客人的桌上。
前来兑奖的秦三娘端详着自己面前的白瓷盘子。纯色的盘底放着一团柔软而热气腾腾的荷叶,荷叶中间包裹着蒸得透烂的饭,饭粒中间还夹着肉丁、酱菜、香菇。
荷叶是事先用热水煮熟过的,包裹着米饭上锅蒸熟,荷香与米香融合在了一起。
她用木匙舀起一口米饭咀嚼着,鲜、香、咸味交织。蒸饭的味道倒还在其次,最特别的是那渗入每一粒米中的荷叶清香,若有若无。
秦三娘的目光落向荷叶蒸饭旁的小碗,碗外壁贴了张小签,上面写着“杨枝甘露冰粉”。碗里盛着透明的冰粉,浇着乳白色的椰浆和牛乳,还点缀着黄灿灿的芒果丁。她尝了一口,冰粉剔透清凉,芒果丁甜而不腻。
她暗暗想,这位姜娘子确实有几分手艺。
用毕饭食,秦三娘顺手带走了几张菜单,打算给家中姊妹看看。她喜欢吃,自然也喜欢到不同的食肆品尝。
她欢欢喜喜地踏出食肆大门,往家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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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快打烊的时候,食客渐渐散去,姜菀累得浑身酸痛。她倚着柜台,伸手揉着额头。
果然,店面扩大带来更多客流量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问题。从前卖早食时还不觉得人手不够,现在晚食和点心一起卖,仅靠她与思菱周尧,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只有她一人守在厨房准备各种饭菜,思菱和周尧虽也能帮忙,但却无法独立烹调。如果日后客人越来越多,高峰期的烹饪是个不小的困难。但姜记食肆根基不稳,名声尚未远扬,恐怕也很难招到手艺极佳的厨子。她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自信的,并不想为了减轻压力而招个不如自己的厨子,影响食肆的长远发展。看来,目前还是得靠自己了。
一想到明日还要起个大早去集市上采购蔬菜,姜菀顿时觉得更疲惫了。若是为了长久的生意着想,最好还是得有个稳定而便捷的进货渠道,不然每日采购蔬菜又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
她这会子有些累,脑子也有些晕,只想早些洗漱歇息。
“小娘子,要打烊吗?”思菱问道,“宵禁的时辰还未到。只是我瞧小娘子累极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姜菀犹豫了一下,正要点头,却听见有人推开门的声音,是个神色略显焦急的年轻人,看衣着打扮应当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人。
那人迷茫地张望了一番,似乎发觉这食肆有想要打烊的意思,目光看向柜台,向着姜菀道:“请问店家,这会子还开火吗?”
姜菀站直身子,道:“客人想吃些什么?时候不早了,厨房剩的菜品怕是不多了。”
那人抓了抓头发,苦恼道:“我家郎君方才回府,吃腻了府上厨子做的菜,因此我便来外头瞧瞧。”
“那......贵客有什么忌口或是偏好吗?这是我家的菜品单子,您先看看。”姜菀递过去一张纸。
他接了过去,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点了一盘清炒山药,一碗素面和一盅红枣粥,又道:“不知这几样是否还能现做?若是可以,还请尽量做得清淡温热些,我家郎君吃不了生冷重口的。”
红枣粥还剩不少,一直煨在锅里,只有这菜和面需要做。姜菀点头,吩咐思菱去下一碗面条,加几片青菜,自己则把山药削皮切成片,简单在锅中翻炒一下。
她将切好的山药在锅中简单翻炒了一下,没放太多调味料便盛盘端出了。这位仆从自带了食盒,倒也省事,只需要分层装好便是。
待全部装进食盒,他付了钱便急匆匆地走了。
姜菀洗了手,让思菱关店门,准备歇息。
等夜深时,姜菀躺在床榻上,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想起灯会那日,钟老翁曾对自己说,若是有需要,可以从他那里订购新鲜蔬菜。
不如明日就去集市上找钟翁问问,如果他家的蔬果质量不错,价格公道,便可以从他那里采买了。姜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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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府。
府中寂寂无声,沈澹的书房点着幽幽灯火。他今日看的不是公文,而是从书架深处找出来的一本年代久远的书。
书册封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却依然掩盖不住那几个遒劲的大字。左下角是著者的落款,那熟悉的名字让他眼眸一黯,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书房外间,仆从长梧看着炕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愁眉紧锁,正想着如何劝阿郎休息片刻填饱肚子,便见成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不由得皱眉,向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成安原本是做粗活的,因表现得出色,人又勤劳能干,便被长梧收到了身边当个徒弟。他肯吃苦,就是有些咋咋呼呼,不够稳重。
此时,他咧嘴笑道:“您不是让我想想办法让阿郎用膳吗?我便去了外头食肆买了些清淡暖胃的粥面,给阿郎改改胃口。”
长梧沉了脸,呵斥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明知阿郎有胃疾,一向饮食都要小心再小心。这外头食肆若是用了不干净的食材,阿郎吃了不舒服,你能担得起责吗?”
成安呆了呆,小声道:“我只是想着阿郎总吃府上厨子做的饭菜,总有吃腻的时候。”
长梧还想说什么,便听见里间沈澹唤他。
他忙答应了一声,没忘了揪着常安进去。
原本昨日阿郎便事先吩咐过,说是白日有要事,晚间才会归府,一应饭食就在宫中用了。因此沈府的赵厨子今晨临时告假,说是家中有急事,长梧便也允了。谁知宫中临时生变,沈澹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有空暇,到这个时辰才回府,一整天除了在宫中吃了少量点心,什么正经膳食都没用。
府上另一位王厨子便迅速煮了米饭炒了菜,然而长梧把饭菜送过来后,隔着帘子却见阿郎一直没有动筷子,只默不作声翻着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