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两人的叫喊声淹没在人群中,苍金正被店家摆出的货物吸引,更是充耳不闻。
店前铺开矮桌,桌上摆有数只铜炉,炉上还有水壶,壶嘴正汩汩冒着热气。炉旁摊开几只口袋,口袋中是巴掌大的木炭,整齐堆放,一点也不杂乱。还有一些圆柱状带有孔道的东西,摞在藤筐里,不知是何用途。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站在桌后,正指着铜炉滔滔不绝,一阵口若悬河,大讲铜炉和水壶的好处。
“此物便于携带,取暖远胜火盆。一块黑炭能燃许久。”
经过男子的讲解,苍金打量着铜炉和被商人称为“黑炭”的东西,短暂思量,继而恍然大悟。
铜炉不过是抛砖引玉,店家真正要卖的是木炭和黑炭。尤其是后者,能在铜炉中烧,自然也能用于别的炉灶,大小和重量都便于运输,定然是不错的商机。
无独有偶,看出商机的大有其人。
在男子报出价格后,商人们争相开口,询问铜炉的在少数,更多都有意购买黑炭。
“别挤,货多!”
众人一拥而上,男子应接不暇,匆忙拎开水壶避免伤人,同时扯开嗓子叫来同伴,将有意市货的商人引入店内。
热闹散去,众人陆续离开。
苍金意犹未尽,正想跟去店里,两名忠仆恰好找来。见到他安然无恙,两人差点哭出声:“郎君,人生地不熟,谨慎为上。”
忠仆话音未落,苍金又提步钻进人群,一溜烟不见踪影。
两人呆滞地站在原地,片刻后回过神来,苦涩地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向前挤,无论如何不能再把人跟丢。
苍化在长街另一端卸车,将带来的齐帛和布摆出来,很快有商人找上门,且都是大商。
由于采用晋尺,市货时少去许多麻烦。买家卖家心中皆有衡量,一番讨价还价,生意顺利达成。
“竟然如此便利。”接过一袋金,苍化颇有感慨。之前的郁郁一扫而空,心情瞬间大好。
队伍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先前同楚市货,尺不对,直接吵嚷起来,还差点动手。”
“还有魏、梁和吴,尺有别,金铜都有出入。”
“本以为是多此一举,哪想更加便利。”
“的确不错。”
“若次次如此,岂不方便?”
“可惜是晋律。”
相同的议论声出现在不同的队伍中,苍金原路折返,一路上耳闻目睹,某个念头在心中萌芽,再也抑制不住。
见到守在车旁的苍化,他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仲父,我欲求见晋侯,向其献宝。”
“你说什么?”苍化以为自己听错,迅速看一眼左右,拉着苍金回到车上,关闭车门,沉声道,“家主的命令,你忘记不成?”
“我没忘,只是另有选择。”苍金目光灼灼,心中的念头不断疯长,似烈火燎原。
“晋侯?”
“不错。”苍金用力点头,认真道,“家族无根,有金山银山亦难守。公子弼有才,然行事反复,恐非明主。先祖本为氏族,后国破沦为商,不得不隐姓埋名。如今有再起的机会,需得牢牢抓住!”
苍化没有评议这番话,而是凝神陷入沉思。
许久,他肃然看向苍金,沉声道:“晋侯刚毅果决,智略过人,确有雄主之相。然此事关乎家族,不能一言而定。”
“我知。”苍金颔首道,“我会亲笔书信,烦劳仲父放飞信鹰。”
苍氏擅长驯禽,族人皆养鸟。这是传承自先祖的本领,国破流亡仍不曾断绝,一直延续至今。
苍化尤其擅长熬鹰,狩猎、警戒、送信等大有用途。
叔侄倆商议妥当,先后走下马车,表面不露任何迹象,连同行之人都未察觉分毫。
城中正热闹时,距城五里外,蔡国和宋国入贡的队伍中途相遇。
蔡欢说服兄长,借势压服国内氏族,亲自带着入贡的队伍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赶,务求赶在他国之前向林珩入贡。
队伍中有二十辆大车,大半数盖有蒙布,主要装载粟、麦、黍和各种布匹,并有金、玉、珠贝等珍宝,价值不亚于向上京小觐。其余车上则是工匠,织工、木工、石匠、铜匠等,数量超过三百人。
对蔡国而言,粮食、布匹乃至珍宝都不算什么,送出后还会有。唯独匠人,送出三百当真是肉疼。别说国内氏族,连蔡侯都在犹豫。
不想事情功亏一篑,蔡欢绞尽脑汁,费尽千般口舌,几乎要磨破嘴皮。如今坐在车上,回想前番种种,她仍觉头疼,无奈和疲惫始终挥之不去。
“夫人,对面有异。”禾推开车窗,望见河对岸行来的队伍,出声打断了蔡欢的思绪。
蔡欢靠近车窗眺望,看清队伍中的旗帜,抿了抿红唇:“宋人。”
十五辆大车,图腾旗,沿洛水而行。
望着河对岸的队伍,蔡欢心头微动。若她料想不差,这些宋人的目的地同她一样,都是为向晋侯入贡。
一番思量之后,蔡欢果断下令:“速行,务必先宋人入城。”
“诺!”
甲士策马来回奔跑,蔡欢的命令快速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