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一路走向商坊,时刻留意身旁的动静。
死士也竖起耳朵,沿途听到城民议论,获得不少有用的情报。
“前边就是女公子府。”一名中等身材,五官不起眼的男子迎面走来,与庸擦肩而过,低声说了一句。
庸不动声色,表情未见丝毫变化,继续迈步向前,仿佛与男子素不相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马蹄声犹如奔雷,踏碎城中街道。
直觉有危险,庸本能向一侧避让。就在下一刻,身边掠过疾风,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骑士嫌行人挡路,沿途不断甩动马鞭,厉声道:“让开!”
破风声袭来,鞭梢擦过庸的头顶,只差些许就会留下伤痕。
两名楚人没有他的好远,由于躲闪不及,当场被鞭子扫中。
其中一人发出痛呼,掌心覆上伤痕,看到染红的指腹,当即虎目圆瞪,怒吼道:“胆敢伤人?!”
他穿着花色短袍,腰间系宽带,脚上套着皮履,而上悬金环,分明是有战功的国人。
骑士跋扈惯了,加上确有急事,一时不察,竟然挥鞭伤到国人,事情自然不能善了。
受伤的国人发出一声怒吼,路旁迅速冲出数条人影,当街横起木杆拦截战马,欲将骑士扫落马下。
“大胆!”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骑士大惊失色,在摔落马背的同时调整姿势,牢牢保护住要害。落地的样子稍显狼狈,万幸只受了些擦伤。
他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呵斥拦马之人,就被团团包围。
“打!”
国人怒火中烧,围着骑士拳脚相加,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类似的事时有发生,周围的楚人早就见怪不怪,无一人上前阻拦,反而大声叫好。
“楚人散漫不羁,恣意狂妄,视礼法如无物,果真非虚言。”百闻不如一见,庸不禁摇头。哪怕之前听过传言,亲眼目睹仍感到不可思议。
换成肃州城,或是禹州城,绝不容此类事发生,否则必会重惩。
这边的动静引来巡城甲士注意,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甲士迅速排开人群,用长戟荡开国人,总算救出飞骑。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骑士变得面目全非,眼眶青黑,鼻孔下挂着两管血,身上满是尘土,背上的皮甲盖着两个鲜明的脚印。
殴打他的国人一哄而散,各自奔入路边小巷,眨眼不见踪迹,根本无从抓捕。
骑士勉强站稳,不小心按到伤处,一阵呲牙咧嘴。
甲士搀扶起他,见他被揍得凄惨,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幸灾乐祸。
他们分属不同将官麾下,彼此早有不和,时常针锋相对。如国内林立的氏族一般,公子项麾下军队也非铁板一块,争执斗殴不鲜见,遇战却总能大胜,称得上一件奇事。
“嘶……呸!”
骑士发出冷嘶,张口吐出污血,血中包裹着一颗断牙。
没时间惋惜掉落的牙齿,他按住甲士的手臂,尽可能将话说得清楚:“速报公子,晋女拒婚,书信辱公子。晋侯派胡骑沿途张扬,多国已知!”
“什么?!”甲士大吃一惊。
“速,不能耽搁!”骑士连声催促,满面都是焦急。
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甲士不敢耽搁,当即命人扛起骑士,大步向楚侯宫奔去。
在他们身后,人群一片哗然。
公子项欲聘晋室女,事情早已经传开,国人、庶人皆有耳闻,南境诸国也陆续听到风声。
这才过去几日,就传来晋室女书信拒婚,晋侯还命胡骑大肆宣扬!
“晋竟派胡骑,简直是欺人太甚!”
“奇耻大辱!”
“伐晋!”
“必要与晋人不死不休!”
楚人越说越怒,群情激愤,无不义愤填膺。
庸和死士置身事外,看着楚人的样子,眼底闪过不屑。
公子项挑衅在先,君上不过以眼还眼,一报还一报,何言欺人太甚?
上门挑衅晋国,既要利用又要轻蔑,简直是痴心妄想。楚国也该尝一尝踢到铁板的滋味。
随着骑士入城,晋室女拒婚一事在城内传开,一同传开的还有女公子乐之名,以及她拒婚的理由。
“君老,我少。”
“晋楚大仇,至纪州城,必踏血而入。”
消息持续扩散,事情快速发酵,楚人倍感羞辱,无不火冒三丈,眦目欲裂。
这个关头,来自晋国的胡骑竟大摇大摆出现在纪州城外。
他们专为激怒公子项而来,压根不怕死,行事出格放肆,直接在城门下大喊:“闻公子项仰慕我国女公子,奈何不为配。君上命我等前来,专为给公子项带话,为全仰慕之情,何不引颈就戮,博女公子一笑?”